眼眶有些溼潤了:“他要我走,決不是因為我讓海倫他們尋他開心,也不是因為誰的幾句閒話,而是,唉!”
“而是什麼?”
“你不知道,埃克斯在全球有幾千家分行,幾乎每家的運作模式都一模一樣,推銷員開著自己的車去推銷,什麼時候幹,怎麼去幹,都隨便,沒有配合,沒有搭檔,也沒有出工和收工,所謂隊長總是那塊地盤裡銷得最好的推銷員,而經理通常是業績最好的隊長,當然,我除外。”
“可在這裡這樣行不通的,你知道。”
“是,大家都知道,所以上海的分行有團隊,有組織,有翻貼,統一租車,一起出動,和別處都不同,”老高的眼睛亮了:“我一到這裡就覺得渾身是勁,因為在這裡幹這行不簡單,要組織,要配合,要戰術,隊長也好,經理也好,不一定自己賣的很多,只要讓全隊每個人都賣的不少,就一定是大豐收,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挑戰,最好的刺激,就像——就像我當年在雪蘭莪第一次賽車時的感覺一樣。”
“所以你才幫我?”
“是,”老高點點頭:“你是個很差勁的殺手,但是個很好的催化劑,特別適合我們這樣的純菜鳥隊,如果你能當上隊長,就無須為幾臺機器的指標而疲於奔命,而我又可以騰出手來,去找其他的幫手。不過既然埃克斯選隊長的標準是銷售量,你一輩子也當不了隊長,所以我才會幫你,也是幫我自己。可惜還是晚了,晚了啊。你現在明白了罷?老蔡所不能容忍的,就是我想打破埃克斯幾十年不變的套路啊!”
老威沉吟著,半晌,抬起頭來:
“再給我一支菸。”
老高無言遞過,靜靜地望著他。
老威深吸一口煙,又使勁吐出:
“上學的時候,聽外國朋友談起,在你們那兒,推銷不是件不體面的差事,推銷員有自己的車,很多人還有自己的房,他們中的不少人,自己本身就是所推銷產品的老主顧,所以對幹這行信心十足,有些人一干就是幾十年甚至一輩子。可這裡不同,有車的人不會來幹,買的起三千多塊吸塵器的人也不會來幹,能幹咱們這行的,不是沒辦法混飯吃的苦孩子,就是海倫那樣賣著玩的學生,就算你真當了經理,我真當了隊長,又能怎樣呢?”
“你是說?”
“我們這些日子的戰績差不多已是一個普通推銷員的極限,但隨便一個寫字樓的小職員都比我們掙得更多,更穩定,我來隊裡不過幾個月,車上的夥計都換了五六茬了,說實在的,只要有一個稍稍像樣的飯碗,這車上除了你和司機師父,誰都會馬上扔下示範包,屁顛屁顛地跑了去。”
老高緊盯著他,目光炯炯:
“你呢?你也不例外麼?”
老威搖搖頭:
“你如果瞭解我的過去,就會相信,我到時候比他們跑得還要快。再說,你這樣的做法,皮特那樣的人能樂意麼?可哪一個直銷公司,會容忍他的經理和隊長冷落皮特,而把我、阿榮和海倫這樣的人當寶貝呢?”
老高的臉色有些陰鬱:
“你說的對,唉,只是本來我對你……要知道這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在別人身上看到一點我當年的影子。”
老威笑了:
“老高只有一個,就算真的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也決不會出現在這裡,至少現在不會。走吧,你不上桌,大夥兒連酒都喝不下去呢!”
走著走著,老高忽地拍了拍老威肩頭:
“過幾天我就走,會悄悄地消失,我可受不了告別那套婆婆媽媽、哭哭啼啼。”
“老高……”
“哦,對了,我們是兄弟,有句話一定要交代一下,”老高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狡黠:“老高是東馬土語,我其實姓吳,口天吳,如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