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姐姐……太子妃呢?”呆立良久,盧瑩喃喃地問道。
“死了。”陸機簡短地道,復又加了一句,“東宮前幾天夜裡走了水。”
盧瑩的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陣眩暈,“撲通”一聲跌坐於地。
“孃親,您是孃親麼?”陸紹躲在陸機身後,怯怯地看著盧瑩,稚嫩的童音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盧瑩的樣子變了許多,與他記憶中的孃親很不一樣。他辯認了許久才勉強認了出來。卻仍不敢確定。
陸紹的聲音喚回了盧瑩的心神,她終於轉過了視線。
那一瞬間,盧瑩只覺得一顆心驀地揪得緊極了。
她已經有多久沒見過她的孩子了?看著陸紹那張柔嫩的小臉,她的心都快碎了。
“紹兒,我是你的孃親啊,我兒不認得孃親了麼?”盧瑩泣不成聲。
陸紹遲疑地去看陸機,陸機向他點了點頭,語聲溫和:“她就是你孃親。”
“我是你的孃親啊,我兒,快到孃親這裡來。”盧瑩張開了雙臂。
陸紹慢慢地走了過去。盧瑩一把將他攬進了懷中。
抱著懷中溫熱的小人兒。盧瑩覺得,她那顆冰冷破碎的心,終於有了幾絲暖意。
“紹兒,可想孃親麼?”盧瑩顫聲問道。將陸紹緊緊摟在懷裡。似是抱著她此生唯一的希冀。
這是她嫡親的孩子。是定西伯陸機的嫡子。也是她最後的依傍。
盧瑩的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
陸機至少願意來探望她了不是麼?雖然他休棄了她,但他既然肯來,就表示他還牽掛著她。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呢。
盧瑩心中剎時滾過一陣熱流。
她還有路可走。她還沒到絕境。紹兒便是她全部的希望。她一下子將陸紹抱得更緊了:“紹兒,孃親的寶貝,怎麼不說話?你想孃親麼?”
“想的,紹兒可想孃親了。可是父親說孃親生了病,要在外面養病。紹兒每天都想孃親早些好起來,孃親現在是不是已經好了?”陸紹偎在盧瑩的懷中奶聲奶氣地道。
盧瑩的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哽咽道:“嗯,孃親已經好了,我們紹兒真懂事。”
陸機面無表情地望著這摟抱在一起的母子,垂在身側的手痙攣似地抖動了一下。
片刻後,他轉身踏上臺階,走出了地窯,又叫人關上了門。
那對母子的聲音,現在終於聽不到了。
然而,即便那兩個人的聲音已經被隔絕在了門內,陸機仍覺得胸悶氣促,呼吸壓抑。
在他的胸臆間,一股濁氣正充塞其間,幾令人窒息。
他踱出屋門,卻見傅庚正負手立在門外,仰首望著漫天的大雪,一身白衣映於雪中,飄飄若仙。
陸機行至他身邊站定,抬起頭來,望著漆黑的夜空,視線冷若堅冰,良久後方艱澀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傅庚轉首望了望他,復又看向空闊的庭院,面無表情。
這一場大雪,不知掩埋了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曾經的過往。留下的,卻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傅庚的唇邊浮起一絲冷笑。
他知道麼?
也許他是知道的罷。
比如七年前陸機身體受損,雖可行房,卻再無誕下子嗣的可能;比如盧瑩與劉競在宮中多次私會,五年前恰好曾在宮中逗留了半日,隨後便有了身孕;再比如這個叫陸紹的孩子,是如何成為一個男人心頭最恥辱的尖刺,長久地紮在陸機的心上。
這些事,他或許是知道的吧。
其實,他知道與否,又有什麼關係?
長夜漫漫、時光倥傯。無數個白日與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