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有逃跑,實際上,它也沒有力氣逃跑了。它微微張著嘴,有什麼東西從嘴裡流了出來,淌在田埂上。
片刻之後,農夫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衙役。農夫指著耕牛說道:“耕不動了。太老了。”
衙役伸出手,翻看了一番,點點頭,說道:“去宰了吧。衙門準了。”然後他遞過來一張文書。
衙役走了。農夫則坐在了耕牛身邊。等耕牛緩過來,然後將它牽到了指定的屠戶家中,賣得了幾貫錢。這些錢,大概是去買新牛犢了吧。
竇娥的第一世是耕牛,死後被人分屍,切成一塊一塊,在集市上販賣。而它的魂魄,則飄飄蕩蕩,在世間悽苦的呼喚當日的官長。
可是官長卻消失不見了。這孤魂在戲臺上漫無目的的遊蕩著。忽然,有一陣鼓聲響起。
鼓聲急促,敲得震天動地,被人聽在耳朵裡面,也感覺心潮澎湃。竇娥想要站起來。可是等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兩隻手變成了蹄子。
她驚訝的叫了一聲,結果戲臺上響起了一陣嘹亮的馬嘶聲。
原來她已經轉世了。這輩子是一匹戰馬,剛才的鼓聲,是戰鼓。
有一個全身裹在鐵甲裡面的小將,翻身躍到了戰馬身上。他握緊了韁繩,短鞭重重的抽了一下馬屁股。隨著一聲呼喝,戰馬衝了出去。
兩軍對壘,旌旗無數。隨著一聲令下。小將催促著戰馬向前跑去。
前面是無數刀槍劍戟,後面也是無數刀槍劍戟。兩軍衝起來,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只能不顧一切的向前,向前,向前。
戰馬怕得要命,一個勁的嘶鳴。鋒利的兵器在它身上劃開了口子,但是它仍然不敢停歇。縱斤尤圾。
一番大戰結束,戰馬開始打哆嗦。這種生死場,比耕田的時候要可怕的多了。
這支軍隊似乎被人困住了。十幾天來,戰馬每天都要經歷一次生死。每次都嚇得魂飛魄散。有時候它想,倒不如干脆被刺死算了。可是真的面對刀鋒的時候,卻又膽怯了,歪歪頭,躲了過去。
這一日,月黑風高,兩軍都歇息了。小將輕裝上陣,捨棄了重甲,只穿著短衫。丟棄了長槍,只在背上背了弓箭,腰上挎了寶刀。
他騎到戰馬身上,向遠處的黑夜,悄悄地行去。
戰馬明白,這是要逃跑了。它跑的很輕快,可是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仍然很真切。他們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小將握著韁繩,一個勁的驅趕它。戰馬開始發足狂奔,努力地甩掉後面的追兵。
這一追一逃,就是一日一夜,戰馬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在生死邊緣徘徊。到後來,它已經精疲力竭了。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緊,可是它連邁開步子都做不到了。小將抽出腰刀,在它屁股上狠狠地紮了一下。
戰馬吃痛,跳躍著向前跑了兩步。然後,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吸一口空氣。可是它的肺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怎麼也用不上力氣。
它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咕嘟聲。然後驟然倒在了地上。
戰馬死了,可是他能看見小將跌跌撞撞的逃跑。隨後,一陣箭雨射過來,小將變成了刺蝟。
敵軍也追累了,他們抽出兵刃,將戰馬割成幾大塊,就地烤食。
戰馬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處在地獄中一樣。無邊的業火不停地炙烤著它。
戰馬的魂魄在火光中哀嚎。它的臉扭曲著,衝著戲臺下面說道:“我死了三次。先是被活活嚇死,再是被活活累死,然後是被活活燒死。”
這一幕實在慘烈,下面的人誰都沒有說話,大家的臉被臺上的熊熊火光映照著,全都是對於輪迴的恐懼。
第三世,竇娥一出場就躺在一片泥汙中。她變成了一隻待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