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啟行,秦堪看了一眼低矮破舊的城牆,然後低身進了車輦。
腦海中無端浮起唐子禾的俏臉,那個清冷的女子如今身在何方?曾經答應過她,數年之後定讓她看到煥然一新的天津,她可曾記得這句諾言?三千反賊杳無訊息,他們是不是跟唐子禾走了?若這位巾幗女子仍舊心懷造反之志,三千人跟著她恐怕遲早會成大明的心腹之患,未來將掀起多大的風浪?
腦海裡的俏臉漸漸模糊,幻化作無數疑問。秦堪坐在車輦裡沉沉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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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大白莊邊的官道一側,茂密的樹影下,唐子禾穿著粗布衣裳,黑亮如瀑布般的秀髮用一塊藍色碎花巾帕包起來,一副農家婦的打扮,靜靜地盯著官道盡頭,不言也不動。
她的旁邊圍著一群剽悍漢子,也是尋常的村夫打扮,眾人既敬且畏地瞧著唐子禾。
三千反軍已分批喬裝趕往霸州,唐子禾卻留了下來。不顧葛老五等人的竭力勸說。執意留下來做一件她認為必須做的事。
葛老五無奈也只好陪她留下,三五個老弟兄忠心耿耿,哪怕如今天津城附近風聲鶴唳,官兵大索城鄉。他們也義無返顧。
春風帶著幾分暖意。輕輕拂過山崗。唐子禾的鬢邊幾縷調皮的黑髮不聽話地飄揚,黑髮輕拂過腮邊,癢癢的。像春天裡少女的情懷。
“唐姑娘,打探訊息的弟兄剛剛回來,狗官的儀仗已然上路,離此大約還有十里……”葛老五遲疑地拍了拍身旁幽黑的火炮,道:“這鐵玩意兒……行不行啊?”
唐子禾冷冷一笑:“百丈之內它可以轟開城池的大門,你說它行不行?用它來轟狗官的車輦,實在是殺雞用牛刀了……葛老五,叫弟兄們填藥裝彈,記住,咱們只有發一彈的機會,一彈過後官兵必然反撲,咱們沒時間發第二彈,所以這一擊不論成與不成,都要果斷遠遁。”
葛老五連連點頭:“弟兄們省得的。”
“填藥裝彈以後,叫其餘的弟兄們趕緊撤入山林,葛老五,你留下。”
“是,我定與唐姑娘共進退。”
唐子禾冷冷道:“我叫你留下不是為了共進退,而是要你親眼瞧著,瞧瞧我下不下得了手對秦堪發炮,我唐子禾會不會為了一個忘恩負義的狗官而罔顧弟兄們的血海深仇!”
葛老五一驚,接著乾笑道:“姑娘言重了,弟兄們跟你這麼多年,怎會不相信你?只是此地危險,姑娘系三千弟兄的前程於一身,不如請姑娘教我如何發炮,然後你先和弟兄們撤走,我來幹掉那狗官!”
唐子禾執拗地搖搖頭:“我信錯了狗官,害弟兄們因此喪命,我欠他們的,我親手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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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輦行走在官道上,車軸似乎有些老化,發出令人倒牙的吱吱呀呀聲,秦堪揉了揉腮幫子,不得不放下手裡的一本《孟子》。
對待聖賢道理,秦堪的態度是不學習也不批判,姑且聽之,姑且閱之。不過適當的充門面還是很有必要的,這是個聖人之言暢行於世的年代,如同前世曾經瘋狂流行的港臺歌曲一樣,不管喜不喜歡,總得學會哼幾首。
不論君子還是流氓,多學點文化知識終歸沒壞處的,不能因為跟文官鬥毆穩佔上風便驕傲自滿,用嘴皮子殺得對方丟盔棄甲才是上乘。
掀開車輦的簾子,秦堪往外瞟了一眼,騎馬護侍於車輦外的李二立時撥過馬頭,朝他湊近。
秦堪皺著眉,朝儀仗前方一輛藍蓬馬車指了指,然後無聲地瞧著李二。
李二尷尬地撓撓頭,面孔浮上羞慚之色。
“屬下無能,侯爺恕罪,這姓李的御史真的命大,昨夜屬下代侯爺宴請六衛指揮使和李騰,找了個藉口乾脆就將宴席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