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貴妃榻,上個世紀末在法國,專供交際花打橫躺著招呼恩客,男士們坐在另一頭,方便喃喃細語,良家婦女看不過眼,諷刺地稱這種女性為thehorizontal,玉體橫陳,即生活無憂。
想到這裡,銘心笑了。
她努力想醒轉來,但是無能為力,四肢不聽使喚。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輕輕的腳步聲走近,似有人俯視她。
一定是元心聽完電話回來了。
銘心告訴自己:快快醒轉。第二章接著,她聽見有人問她:「我是來上猓的,你可是國語老師?」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糟糕,一驚之下,瞌睡蟲立刻趕走,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蹲在附近凝視她。
銘心此驚非同小可,馬上跳起來。
「對不起,我是卓元聲,我遲到,累你久等。」
銘心看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時多,這一覺睡得太香甜,竟沒有人來叫醒她。
可是伶俐的她若無其事地抓緊機會說:「下次不要再遲到,」一背脊汗。
他倆坐到書桌前去。
卓元聲高大英俊,最特別之外是留著一頭及肩的長髮,與元心一般,穿牛仔褲白t恤,這一定是最近至流行裝束。
銘心為著節省時間金錢,也一直穿這兩個顏色款式的衣服,沒想到誤打誤撞也成為潮流一份子。
坐下來,攀談幾句,銘心就知道卓元聲根本不是來學習,他是有空路過,好奇心驅使,前來看個究竟,閒談幾句。
也罷,先了解學生也是好的。
她問:「為甚麼學國語?」
「不是我要學,是家父想我們學,且最好速成。」
「他不想你們忘記中華文化。」
卓元聲啞然失笑,「不,他時時上京同領導人開會,將來帶我們同往,當然希望我們操流利華語。」
銘心又一次愕然。
「告訴我,夏銘心,你的名字為何如此動人?」
銘心不動聲色,反問:「這幢大宅,又為甚麼叫做故園?」
不料卓元聲早已有答案:「家母名字中有一故字,她的寓所,便叫故園。」
原來如此。
「卓夫人正外遊?」
卓元聲更正:「她已仙遊,家母早於五年前故世。」
「對不起。」她對他們瞭解又多一些。
卓元聲忽然正經起來,他說:「喪母之痛甚難克服,其中最傷心的是元華,她彷佛一直沒適應下來。」
剎時間銘心連驕傲的大小姐都原諒在內。
卓元聲低聲說:「你小會明白吧。」
銘心喚口氣,「我甚至不記得家母的模樣,需看照片才知。」
卓元聲意外,「你也是孤兒?」
銘心點頭,「最妒忌那種花甲老婦老翁還居然父母雙全。」
「我也是!」
兩人找到了共通點,相視而笑。
「夏銘心,晚上有個舞會,我想邀請你參加。」
銘心立刻答:「我是老師,不是舞伴。」
元聲急忙解釋:「我沒有惡意。」
「請注意課本。」
卓元聲比妹妹還機伶聰明,資質好得少見,銘心相信,就是那種過目不忘的學生,拼音教一次,立刻記住,活學活用,舉一反三,銘心預料他學習二三十個小時後便可以跟他父親北上開會。
這段時間內卓元聲一直用英語會話,銘心問:「你可諳粵話?」
「會幾句。」
「說來聽聽。」
「雲吞麵、雞絲翅、清蒸龍蝦。」
全是吃的,那倒也好,民以食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