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抬起腦袋,看見自己頭頂上是一片黑色的天空和一輪耀眼的黑色太陽。”
肖洛霍夫讓葛利高裡不知不覺中跌倒在地,我怎麼辦?我難道也讓藍解放跌倒在地嗎?肖洛霍夫讓葛利高裡內心一片空白,我怎麼辦?我難道也讓藍解放內心一片空白嗎?肖洛霍夫讓葛利高裡抬頭看到一輪耀眼的黑色太陽,我怎麼辦?我難道也讓藍解放看到一輪耀眼的黑色太陽嗎?即便我不讓藍解放跌倒在地,而是讓他大頭朝下,倒立在地上;即便我不讓藍解放內心一片空白,而是讓他思緒萬端、千感交集、一分鐘內想遍了天下事;即便我不讓藍解放看到一輪耀眼的黑色太陽,而是讓他看到一輪耀眼或是不耀眼的、白色的灰色的紅色的藍色的太陽;那就算是我的獨創嗎?不,那依然是對經典的笨拙的模仿。
藍解放將春苗的骨灰埋葬在他父親那塊著名的土地上。春苗的墳墓緊挨著合作的墳墓,他們的墳墓前都沒有豎立墓碑。起初,這兩個墳墓還有所區別,但當春苗的墓上也長滿野草後,就與合作的墳墓一模一樣了。埋葬了春苗之後不久,老英雄龐虎也死了。藍解放把老岳母王樂雲的骨灰與岳父的骨灰合在一處,揹回西門屯,埋葬在父親藍臉的墳墓旁邊。
又過了些日子,正在服刑的龐抗美可能是一時糊塗,竟用一支磨尖的牙刷柄戳心而死。常天紅取回骨灰,找到藍解放,說:“其實,她是你們家的人。”藍解放很好地領會了他的意圖,接過骨灰,揹回西門屯,埋葬在龐虎夫婦合葬墓的後邊。
二做愛姿勢
藍開放用摩托車把我的朋友藍解放載迴天花衚衕一號他的舊居。摩托車的挎鬥裡,放著一些他日常所用的東西。他坐在兒子身後。這次,他沒有用手抓住摩托車後座上的鐵把手,而是用雙臂,緊緊地摟住兒子的腰。兒子還是很瘦,但腰桿子筆直堅硬,宛如一根不可搖撼的支柱。在從龐家至天花衚衕一號的途中,我的朋友一直在流淚。他的淚水,溼了他兒子的警服後背好大的一片。
重返舊居,藍解放的心情自然難以平靜。從那次在春苗的扶持下冒雨出走,這是他第一次踏入家門。院子裡那四棵梧桐,樹幹已經粗大得貼近牆壁,枝杈也伸展到瓦頂與牆頭上。正應了一句老話: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但我的朋友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感物傷懷,因為他一進院就看到,在正房最東邊那間曾經是他書房的房間裡,在敞開的窗戶前,透過朦朧的窗紗,坐著一個既親切又熟悉的身影。那是黃互助,她坐在那裡,聚精會神地剪紙。
這顯然是藍開放的精心安排。我的朋友能有這樣一個胸懷寬廣、善解人意的好兒子,真是他的福氣。藍開放不僅把自己的大姨和自己的父親撮合在了一起,還把那落魄頹唐的常天紅用摩托車載到了西門屯,與守寡多年的姑姑寶鳳見了面。常天紅曾是寶鳳的夢中戀人。常天紅對寶鳳的感情也不是無動於衷。寶鳳的兒子馬改革胸無大志,是一個善良、正直、勤勞的農民,他贊成母親與常天紅的婚事,使這兩個人,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我的朋友藍解放最初戀上的就是黃互助——準確地說是戀上了黃互助的頭髮——度盡劫波之後,這兩個人終於走在了一起。兒子藍開放在單位有宿舍,平時很少回家,因為工作的性質週末也難得回來。這個大院落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各自住著自己的房間,只是吃飯時在一起。互助原本就是一個寡言的人,現在話更少。解放有話問她,能用慘然一笑代替的,她就不用語言。這樣相處了半年之後,事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那是一個細雨霏霏的春天的黃昏,吃過晚飯後,收拾飯桌時,兩人的手,無意中碰在了一起。他們的心情都感覺有些異樣,目光便順理成章地碰撞在一起。互助嘆息了一聲,我的朋友跟著嘆息了一聲。互助幽幽地說:
“……那麼,你就幫我梳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