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馬上見到李陵,又害怕真的見到李陵。
周檀只想永遠待在那間房間裡,永遠迴圈著等待李陵歸來的時間。
他甚至願意無止盡地等下去,總比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的好。
R47綜合醫院周檀從未來過,他在那照見人影的走廊上,被冰涼的灰藍和白刺得雙目痠痛。女警備和醫生都拒絕回答他李陵在哪兒,直到他被強行按著完成了肩頭傷口的重新清潔和縫合,注射了必需的抗生素。
醫生希望他先休息,可是他堅持要見到李陵。醫生護士都攔不住周檀,看他並沒有虛弱的樣子,才不得不同意,並給了隨行的女警備一支應急鎮靜劑。
於是周檀見到了李陵,在暫存屍體的低溫房間。
醫院的工作人員將巨大白布向下掀開,露出李陵的臉和上半身來。
周檀在一瞬間沒能忍住,閉上了眼睛。
女警備在那張俊美的臉上看到了深不見底的絕望,不禁心生同情,不再一句接一句地追問,而是等他慢慢調整了呼吸,轉過頭來。
“您看,這確實是您的同事……”她核對了放在密封袋裡的證件,“李陵對嗎?”
李陵的後腦幾乎全碎了,臉上被盡力擦淨,還是昔日溫柔模樣,一如既往地沉默著。
周檀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是李陵。”周檀回答,“但不只是同事,我們是戀人。”
秦昭鳴能給的口供並不多,他很快從城市平安案件辦事處脫身了。
根據車輛內建的事故記錄,碰撞瞬間和碰撞前後,幾個導致事故的操作,駕駛屏錄入的都是艾思的指紋,因此秦昭鳴不是責任方,可以免於被起訴。
而艾思似乎陷入了自暴自棄,城市平安警務詢問任何話題,他一律大笑以對,包括身上傷勢是被誰毆打所致,他都懶得應對了。畢竟他連秦昭鳴的名字也沒有好好記住。因此艾思現在正被帶往城市平安拘禁中心,等待進一步調查和起訴。
從案件辦事處出來的秦昭鳴第一時間趕往R47綜合醫院,正趕上了要離開的周檀。
周檀耽誤的這一小段時間,是在向醫院要求帶走李陵的屍體。
醫院也有些為難,照理,周檀不是李陵的家屬或配偶,沒有資格領取屍體,但不論是公事公辦的警備還是院方人員,接觸到周檀的目光,都沒法再勸出口。手續辦不下來,就僵持了一陣。
周檀不太爭辯,只是一再重複自己的要求:“我要帶他走。”其餘的時間都緊抿著嘴唇,任誰來勸也不肯離開。
最後除了出差的院長,副院長都被驚動了。花白頭髮的副院長是個面容悲憫的老人家,他跟周檀講了一遍道理,嘆了口氣。
周檀張口似要再說,然而只說出了一個“我……”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場的人鴉雀無聲,剛剛闖進門來的秦昭鳴也訝然看著這一幕。
那個驕傲,矜持,自信,穩固,從不失態的男人,與臺上屍體蒼白的一隻手十指交握,艱難地支撐著身體;另一手緊緊掩口,似乎是害怕發出聲音,驚醒這個不會醒來的人。
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洶湧而出,一滴疊著一滴,寂靜而沉重地不斷下落。
秦昭鳴第一次發現,痛居然是可以看見的東西。
沉默了的醫生護士們,甚至幾個原本勸說周檀的警備,都面色發白,甚至有人開始擦眼淚,秦昭鳴才猛地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是被周檀悲痛的樣子嚇了一跳,但不至於感同身受才對;可是剛才短短十幾秒間撲面而來的激烈情緒,讓心口隱隱作痛的感覺,十分不尋常。
周圍毫無防備的那些人,顯然沒能意識到這點,紛紛被周檀的情緒所左右。
生物力場??
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