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現在狄青麟的劍法已成,他本來應該高興才對。
但是他心裡卻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惆帳,就好象一個不願承認自己年華已去的女人,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做了別人的新娘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應無物才慢慢地說:“現在你已經用不著再怕楊鋒了。就算他真是楊恨之子,就算楊根復生,你也可將他斬於劍下。”
“可惜楊錚用不著我出手就已死定了。”狄青聞道:“現在他恐怕已經死在藍大先生手裡。”
應無物臉上忽然露出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問狄青麟:“你知不知道上次我為什麼不殺楊錚?”
“因為你根本用不著自己出手。”狄青麟說:“你知道藍一塵—定不會放過他。”
“你錯了。”
應無物說:“我不殺他,只因為我知道藍—塵絕不會讓我動他的。”
狄青麟的瞳孔又驟然收縮。
“為什麼?”
“因為藍一塵是楊恨唯一的一個朋友。”應無物道:“楊恨平生殺人無算,仇家遍佈天下,就只有藍一塵這一個朋友。”
狄青麟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過應無物身旁時,忽然反手一劍,由應無物的後背刺入了他的心臟。
(四)
密林中雖然看不見太陽,樹梢間還是有陽光照射而下。
楊錚慢慢地將包紮在離別構外的破布一條條解開,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象一個溫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嫁衣一樣。
因為他要利用這段時期使自己的心情平靜。
他看見過藍大先生的出手,那一劍確實已無愧於“神劍”二字。
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能擊敗這柄神劍,可是現在他一定要勝。
因為他不能死,絕不能死。
最後一條破布被解開時,楊錚已出手,用一種非常怪異的手法,從一個讓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鉤出去,忽然間已改變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見過這種手法,看見過這種手法的人多數都已和人間離別了。
藍大先生的古劍卻定如藍山。
他好象早已知道楊錚這種手法的變化,也知道這種變化之詭異複雜絕不是任何人能想象得到的,也絕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擋。
所以他以靜制動,以定製變,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他忘記了一點。
楊恨縱橫匯湖,目空天下,從未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別人的命。
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拼命。
楊錚卻不同。
他已經發現自己隨便怎麼“變”都無法勝過藍大先生的“不變”。
一—有時“不變”就是“變”,比“變”更變得玄妙。
楊錚忽然也不變了。
他的鉤忽然用一種絲毫不怪異的手法,從一個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部位刺了出去。
他的鉤刺出去時,他的人也撲了過去。
他在拼命。
就算他的鉤一擊不中,可是他還有一條命,還可以拼一拼。
他不想死。
可是到了不拼命也一奇*書*電&子^書佯要死的時候,他也只有去拼了。
這種手法絕不能算處什麼高明的手法,在離別鉤複雜奧妙奇詭的變化中,絕沒有這種變化。
就因為沒有這種變化,所以才讓人想不到,尤其是藍一塵更想到,他對離別鈞的變化太熟悉了,對每一種變化他都太熟悉了。
在某種情況下,對某一件事太熟悉也許還不如完全不熟悉的好。
——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