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熟門熟路,身子熱了,筋絡舒展,覺得無比暢快。不料,這樁小小的農家工程卻沒能最後完工——正給雞窩鋪草頂時,忽然聽見天空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響。祁同偉抬頭一看,臉白了,扔下工具,快步穿過院子,回屋拿起了狙擊步槍。
一架警務直升飛機越過孤鷹嶺,在院子上空盤旋。秦老師手搭涼棚看著飛機,一臉驚訝神情:祁隊長,這是怎麼了?又發現毒品了?
祁同偉無奈地嘆息:是他們發現我了,您快離開這裡!
是不是你……你出了啥事?秦老師兩眼疑惑地望著他。
祁同偉把秦老師拉進屋:別問了,您快進來,外邊危險!
這時,空中響起了清晰的聲音:老同學,我來接你回家了!
祁同偉緊張地站在窗前,將手中的狙擊步槍瞄向直升飛機。秦老師拉住他:哎,祁隊長,你這是幹啥?人家這是接你回家呀!祁同偉搖頭:早就回不去了!這個人是我的剋星,只有他能猜到我在這兒!
是啊,飛機上的這個剋星不但知道他在這裡,還知道他靈魂深處的不安和恐懼。隱隱之中,昔日那純真的兒歌聲適時地在他耳邊響起——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是幻聽嗎?不是,是警務直升飛機上的高音喇叭放出來的歌。飛機在低空盤旋,一遍遍地播放兒歌。那歌聲如清泉流淌,撞擊著他心中的岩石,迸濺起一片晶瑩剔透的水珠。他閉上眼睛,兩行淚水順臉龐緩緩落下……
秦老師仍不知道發生了啥:祁隊長,是不是發生了誤會啊……
祁同偉點頭:是,誤會大了,這裡馬上會流彈橫飛,您快走!
秦老師焦慮地說:哎呀,再大的誤會也能解釋清楚嘛,可千萬別動槍啊!你是公安廳廳長啊,怎麼能對自己的手下開槍呢?
祁同偉說:我要幹掉那個可恨的對手!他不是警察!
那……那他是誰?他不是要接你回家嗎?還是回去吧!
祁同偉心中不禁嗚咽起來。他也想回去,真想回去,做夢都想回去啊!可是,他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他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了!
佛家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他這條船已經離岸日久,他站在這條船上早就看不到岸了,眼前只有無邊苦海和滔天大浪……
秦老師的聲音顫抖起來:祁隊長,你……你聽我一句勸……
祁同偉一跺腳:別勸了,快走啊您,這個誤會已經沒法解釋了!
秦老師無奈地搖著頭,嘆息著,幾步一回頭,出門離去。
這時,警務直升飛機在村中一片開闊地降落下來。十幾個武裝警察和刑警荷槍實彈,一一跳下飛機。祁同偉從土屋的窗前看到,他的冤家對頭侯亮平身著便衣,最後一個從飛機上跳了下來,飛機螺旋槳旋起的風將侯亮平的風衣吹得像一面飄飛的旗……
雪又下了起來。這會兒起了風,雪花被撕成碎粒,打著旋兒在空中翻卷,叫人睜不開眼睛。太陽躲入雲層,天空佈滿陰霾,孤鷹嶺陡峭的山崖壓抑人心。跳下警務直升飛機,走向秦老師家小院時,侯亮平每走一步都那麼艱難,腿彷彿灌滿了鉛。
與老同學祁同偉的對決終於要在這座小山頭上展開了。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的場面將在嗣後的幾分鐘內發生。作為惺惺相惜的老朋友,侯亮平是多麼不希望這一幕出現啊!但一切都無法避免了,他必須面對祁同偉的槍口。回想起那次在大排檔喝啤酒,他們談起有朝一日拔槍相向,誰會先倒下,如今笑言成真了!但他沒打算拔槍,他要用真誠喚起對手的良知,勸他棄槍投降。這可能嗎?如果不可能,那他也許就是在走生命中的最後一段路了!誰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啊,所以他每邁一步都那樣沉重!但他仍堅定不移地走著,他必須完成自己的使命。小土院的柴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