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輕聲問:他是什麼問題?
戴白帽掛聽診器的男子用手指在空氣中寫了一個“反”字。
於是,一切都明白了。
一段時光過去了,知識分子已像個完好無損的人一樣坐在病床上了。他看一兩本挺純潔的書,看一兩張挺嚴肅的報紙,常常陷入沉思。
戴白帽的姑娘領來了一張嚴厲的面孔。那張面孔在這裡比在黑色世界中溫和了不少。
他來領知識分子回去。他說:準備給知識分子調整一下地方。不回歪歪臉那個隊了。
戴白帽的姑娘在一旁幫著說道:別讓他下坑了,他傷剛好,身體不行。
嚴厲的面孔點了點頭。
知識分子垂著眼看著眼前,停了一會兒,平平靜靜地說,他還要回老地方去。
嚴厲的面孔驚訝了。
戴白帽的姑娘睜著閃閃發亮的眼睛,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黑狗的隊伍半沉默、半異樣地接受了他的歸隊。嚴厲的面孔事先已有了交代,這次要好好對待新來的人,不許再鬧糾紛。
歪歪臉陰陰沉沉,看也沒看知識分子,把隨身的小鎬往肩上一扛,說了一聲:走。便領著黑狗的隊伍呼嚕嚕下了黑洞。
十年夢魘·《死亡之谷》(4)
知識分子也在隊伍中走著。歪歪臉站住,等知識分子走過自己身邊,冷不防朝他那曾摔傷的腿踢了一下。知識分子喲了一聲,疼得雙手捂住受傷處,蹲下身痙攣著。
歪歪臉在一旁冷冷打量著,什麼也沒說。
過了好一會兒,知識分子扶著黑黑的洞壁一點點站了起來,硬挺住,站穩。
歪歪臉瞄了他一眼,哼了一下,壓低聲罵了一句:逞你媽的能!就往前走了。
黑狗們的隊伍也便跟著往黑洞深處走。知識分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勉強跟了上去。
到了消耗精力和生命的地方了,黑狗們在黑洞的深處刨開黑色的石頭。
幹吧。歪歪臉對知識分子說道。
知識分子幹他的。沒幹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了。他呼哧呼哧喘著,用手背擦著額頭的汗。
快乾,別偷懶!歪歪臉像個監工在後面走來走去,訓斥著。
知識分子又掄起傢伙幹起來,手臂越來越軟,終於舉不到頭頂了。他背靠黑石壁喘息著,胸膛起伏,汗水像洗浴一樣溼透全身,身子虛脫了一般。
歪歪臉又走過來,訓斥道:別停手!還沒幹,就歇了?
有個黑狗想上來說兩句情,歪歪臉掄起小鎬的鎬把將他擊倒在地:讓你多嘴。
()免費電子書下載
知識分子靠著洞壁又喘了喘,一點點費力地舉起傢伙,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硬的,只有自己的身體是軟的。他支撐著幹了兩下,癱軟地貼靠在黑涼的洞壁上,像快死的狗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喘著。
歪歪臉的一切訓罵只好任其碎石般砸在自己身上了。自己已沒有感覺,不會感到疼痛了。
歪歪臉陰冷地笑了一下,走上來,把知識分子的臉撥過來看看:養得更白了,更嫩了。說著用手把這張臉像撥浪鼓一樣撥來撥去:哼,不用老子收拾你,你就趴在這兒了。
知識分子氣息緩緩重重地喘著,臉像被汗澆了一樣。他漸漸從縹緲中找回自己的感覺,睜開眼,盯視著面前這張歪歪臉。
歪歪臉也看著他。
兩個人的目光相互對準了。知識分子的眼睛裡滿是淡淡的蔑視。過了一會兒,他又疲憊無力地閉上了眼。他像一隻行將剝皮的狗,貼在凹凸不平的黑洞壁上,慢慢殘喘著。
歪歪臉又看了他一會兒,問:聽說是你自己要回這兒的,是吧?讓你到坑上幹活,你不要享那福,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