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護著我,在書房外聽見我對皇帝說:“雖然遠城他對我好,我卻只當是摯友情誼。”
其實他為我做了那樣多,我卻不識得他的真心。他發覺我並沒有他所想的那樣依賴他,他因此感到難過傷神。
我想起在集市,他失態地丟下我離開,令我等到午後不曾回來。那才是桃亦精打細算的算盤,要遠城追一個神似先後的女子而去,好令我真心知曉,我於遠城來說,不過是一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扮演的替代品。
……
我不願回憶,但一切不停閃現,致我頭疼欲裂。
我在這煎熬之中度日如年,我終於等到那一日,嚴琛坐在我榻前,他的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指,想要用他掌心的溫度溫暖我冰冷的指尖。他聲音不知因何而微微顫抖,他說:“你和遠城的孩子……”
我下腹一陣疼痛,長歌叫來的接生婆慌慌張張鋪開一塊灰色的長布。嚴琛抓著我的一邊手,思忖了許久,才輕聲說:“疼,就和我說。”
我咬咬牙,答應道:“好。”
長歌不停地為我拭去額上的汗珠,她的雙手亦在不可名的顫抖。
她害怕,她怕什麼呢?
我第一次這樣明顯地感覺時間從指縫裡流過,我和遠城的緣分就這樣走到盡頭了,我抓不住他……可我總想要為他留下一點什麼,起碼向他證明我同他的先後不同。到此刻我卻不希望他回來,他最好死在戰場上,永不回來。
這樣他便永遠不會知曉他是如何深刻地鐫在我的骨髓裡,他便永遠不會知曉我在這場單相思中愛得何其卑微。我怕,我怕他更深地意識到我與那個端莊的、溫柔的先後之間的天差地別。然後,我連讓令他憐憫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醒來時,長歌抱著孩子坐在我的身側。
見我清醒,她騰出手來將新燒好的熱茶放到我手邊。我觸到滾燙的青瓷杯子,將它放到嘴邊吹三兩口氣涼了涼,一飲而盡。乾裂的嘴唇才微微有疼痛的知覺。
長歌突然握住我的手,讓我的手指碰到孩子的臉。感受她的體溫。長歌的聲音裡難得有了笑意,她說:“娘娘,她長得和你一樣好看。”
我想,遠城生得那樣英姿颯爽,她怎麼能不好看。
我收回手,不想再碰她。我怕我再對她生了眷戀,畢竟我終歸不會見到她。城外已經傳來遠城的捷報,他一定正在連夜剛回來,所以我縱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得不離開了。
這一日的雪,下得很大。我換上初遇他時的紅色衣衫,才發覺自他離去,我又瘦了一圈。我摸索著推開房門,長歌抱著孩子,小聲說:“娘娘……”
我想了想,自覺至此問心無愧,對她說:“長歌,這是他的孩子。這段情,我們互不相欠,從此兩清。”
長歌愣了半晌,沒有說話。直到我推開房門,緩步走進漫天的大雪之中,每一步都踏在更冰冷更堅硬的冰原之上,她才追出來,跪倒在地上,哽咽失聲:“娘娘……你再等一等……求你再等一等!”
我輕輕抬起手,白玉盞中米酒香醇入喉。直滾入我傷痕累累的心中,燙得我猛然一驚。
我不明白。她這樣,是要我等遠城回來,再一次對我拔劍相向?等著遠城拿劍指著我的心口,聲音冷漠地對我說,你怎麼還不走?對啊……遠城還不知道我生下了他的孩子……等他殺了桃亦,得到了整片江山,娶了下一位與先後眉眼相似的女子的時候……我呢?
失神中一個踉蹌,我跌倒在茫茫的冰原之上。我伏在大片大片的冰上,聽到很遠的地方似乎戰馬奔騰的聲音,帶起呼嘯的風聲翻騰著湧上無際無邊的天空。遠處樹林裡凍得澀澀發抖的飛鳥,因受驚而成群地飛離枝梢,盤旋在樹林的上空,互相鳴叫,尖銳的叫聲在這一片空曠中顯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