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枯枝斷裂的脆聲一陣接著一陣,昏暗的月色攪碎在碧綠微瀾的一片水裡,映著幾片藻荇青苔,蒼翠如凝墨的水石。
樂湮一腳將一顆不大的石子踢入水潭裡,白梅般的細浪閃了下,然後歸入夜色的沉默。
“你說你不恨我,只怕是說的假的吧?”
身後一白衣男子緩步踱過來,身姿挺拔悠然,唯有一雙冷目,縱然飛笑,也是冰涼如星,沒半分可以接近的暖意。樂湮抽噎兩下,然後收了聲,淡淡地答道:“你也不是故意,我知道,當日你為著劉秀之令不得不為,此事不能怪你。”
“那該怪誰呢?”他溫暖的呼吸漸漸而近,轉瞬之間便落到了樂湮的耳後,臉頰後輕盈的幾點緋紅就此迤邐而下。
樂湮低眸,那雙不安分的手臂已經虛虛攬住了自己,不知何故叫她焦躁鬱悒,她將白秀雋的手剝落,然後轉過身,眸光深沉地盯著他:“白秀雋,我現在可以送你回去的,回到那個時空,你繼續去做劉秀的殺手。”
“可真絕情呢。”白秀雋的眼神登時又變得溫柔而毒蛇,妖媚般地凝眸一瞥,又從容地擺弄起自玉骨修長的手來,“一個殺手如果不能執行上級的命令,那便不算一個好的殺手,而一個不好的殺手,留著只會暴露目標,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樂湮,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想讓劉秀了結我?”
聽到這話,樂湮有些發怔。
從話面上來說,白秀雋的邏輯沒有絲毫的問題。
“也許,你可以擺脫殺手的身份。”
“要怎麼擺脫呢?”白秀雋懶洋洋地撇嘴,甚至有點……委屈?
樂湮無奈地蹲下來,四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杵著水面劃處一道粼粼的抓痕,“其實總是我太任性了,我黏著他,又扯著你,終歸都是我的錯,但……你和我畢竟不是同道中人,我想你之所以會成為劉秀的殺手,也不完完全全就是別人逼的吧,范陽盧氏的後人,怎麼會就那麼甘心被迫就範呢?”
“你以為還有別的理由?”白秀雋有點生氣。
樂湮搖頭,“我不知道啊,可是我知道的是,如果不是我任性胡為,你現在所在的時間應該比現在早上幾百年,你仍舊是劉秀手下的精銳殺手,與我是毫不交集毫不相關的兩個人。”
不交集、不相關……
“真是難為你在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白秀雋冷哼道,“他又做了什麼,讓你迫不及待地想撇開我,回到他的身邊?”
“他什麼都沒做。”
他什麼都沒做,一點惋惜、挽留的意思都沒有,可她不能離開他。
生死也罷,愛恨也罷,能在一起,都是運氣。更何況……
她苦澀地彎了彎唇,白秀雋垂頭苦笑,兩個人都是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聲道:“但我不想再任性下去了,如果你有所求的話,我會幫助你,不管是回去還是留下來,我都答應你。”
“只是你要永遠留在他的身邊?”白秀雋反問了一句。他心中的妒恨之火如荼。
“嗯。”
她貌似不知道,最乾脆的回答往往是最傷人的回答。
白秀雋倒退兩步,然後堪堪站定,最後混沌的一雙眼眸扯出幾分冰涼雪意,“我知道了。我再……考慮幾天。”然後,他不回頭地躍上了濃茂的一株梧桐樹,白衣歸隱。
月色靜謐,安寧的小院裡落滿了蟲鳴啁啾。
綠葉紛紛冉冉星零落入水中,湖光碧幽深藍,映著少女落寞的梅花般姣好身姿,映著她粉嫣丹華玲瓏妙善的五官,映著她一肩滑膩如緞婆娑搖曳的青絲……樂湮凝眸含笑,甜蜜憂傷地將身體微微一欠,然後栽入了水中……
醒來時,她的手指一動,便勾住了另一隻溫暖的手,她迷糊地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