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突然又苦澀地想起來,她早已沒有了眼睛,哪會有淚水?
這會流淚的眼睛,只會讓人軟弱。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看守重犯的地牢,因是這裡以前關押的多是漢人,朱元璋將他們放走了,她是新來的,這裡也沒什麼人,周圍安靜得可怕,如果啜泣,聲音只會大得讓自己都恐懼。
即便她已經無所畏懼,可是哭泣這種軟弱的行為,她不會再有。
“將軍。”門外一人,不知是誰。
他徐徐提步而入,走下一重一重的階梯,聲音輕輕的,唯恐驚擾了誰。
朱元璋走下地牢,讓牢頭牽引著走入最深一層,用鑰匙開鎖,那牢頭一邊開鎖一邊道:“這女人是個硬骨頭,刑具都快上完了,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不得不說,韃子兵真會訓練下屬的!”
用刑了?朱元璋眉心一緊,在牢門開啟以後,他突然推開牢卒加快了步子衝了進去,卻見一人倒在血泊裡,臉色慘白,胸膛幾乎再無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徐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利落地喚出這個名來的。
牢頭嚇得不輕,難道這女子和將軍有交情?登時退了幾步,又轉過身匆匆地離開。
朱元璋把衣衫殘破、滿是血汙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來,牽住了她背後的傷口,徐嬈痛得“嘶”一聲,皺起了眉,眼瞳之處都是泥濘的爛肉,和著乾涸的鮮血,腥味四溢。
“對不起……”他也沒想到,這群獄卒竟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人用刑,他分明交代過這人要好生看守的。
原本便絞痛的一顆心突然痛得要失去知覺,“徐嬈……”
懷裡的女子,僅只是抱著納入懷中,便沾染了一身鮮血,他痛心地擰緊了眉,恨不得殺了那群濫用刑罰的獄卒才好。
徐嬈這時候才恢復了一點知覺,她看不見,所以只能顫抖地伸出小臂搭上那個人的手腕,但只是一搭上便又跟受了炮烙似的縮了回去,繼而牽出一點無神的笑,“我以為是徐達將軍呢。”
“為什麼……不會是我?”他不想回憶前番發生的事,順著她這似乎無關緊要的話便接了下去。
“因為我跟他說,他以多敵寡,勝之不武,若是單打獨鬥,他必不是我的敵手,他看著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估計不會服氣吧,他肯定是想嘗試一下的。”
朱元璋的嘴裡如嚼著黃連,苦不堪言,懷裡的女子卻笑著又道:“可惜啊,我再也使不了劍啦,不能印證這句話了,他一定也覺得可惜吧。”
“你的手……”黑暗之中,朱元璋這才留意到,原來徐嬈的手,竟一直似無所借力地垂著!他睜大了眼,差點沒落下眼淚,他不知道自己怎會為一個初相識的女子如此惶恐,如此憤怒,甚至不顧一切地想要遷怒別人。
徐嬈唇角彎彎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女兒家含羞帶怯面對情郎時的模樣,可是這張臉現在看著卻如此猙獰,而朱元璋自己也知道,他永遠不會再有這種資格讓她對自己露出如此表情。
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想法,便足以讓他心如刀割,莫名所以。
“你以前,見過我……不,見過,朱重八嗎?”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竟苦澀得近乎是哽咽。
“見過啊,”徐嬈像是提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人,若是眼睛還在的話,應該會冒出一點閃爍迷人的光彩,“他跟我說,整個天下的人都在水深火熱之中,他還說,如果有能力,有機會的話,他想效仿漢高祖呢。”
也只是提到朱重八,徐嬈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的臉才會湧上一點生機似的,他也只能痛苦地憑藉這一點讓她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至少她不會那麼安靜得讓他覺得可怕。可是,緣何他竟會對一個初初相識的陌生女子有了如此狂熱的近乎執念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