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轎夫,分明是一群訓練有素的侍衛。
只見兩名黑衣人從高牆上落下,迅速單膝跪地、向轎中之人叩拜。
寂靜中,一名轎夫上前,沉聲問:「東西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著素布的小卷,雙手呈上。轎夫接過,呈到轎簾處。
一隻手從轎簾中伸出,將素布小卷抽了進去。
眾人屏氣凝神,皆不敢出聲。半晌才聽轎中之人咬牙吐出一個字:「走!」
並不愉悅,甚至還很憤怒。
轎中之人,正是當朝太師程博簡。他昨晚收到太后急報,得知皇帝半夜派人將一封先帝遺詔送進宮,送到了禮部尚書徐瑞的府上。
他猜測,這遺詔多半是今天早朝上弘暉皇帝打算用來掣肘群臣(主要是程博簡)的秘密武器,要由徐瑞施展出來。
這就圓得上了。
為何昨日皇帝猝不及防地啟復徐瑞,定是暗中早有勾連,想自己耳
目遍佈朝廷和內廷,竟完全沒有發現端倪,程博簡昨天晚上已經反省了一夜。導致今早都沒有那麼英俊了。
幸好,太師府的暗衛比京城的禁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連夜安排暗衛在徐瑞早朝路上伏擊。說什麼也不能讓那遺詔到達早朝之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沒有對徐瑞痛下殺手,是考慮到人心。
皇帝回來兩天,連續出招,招招著肉,自己若不小心應對,很容易失掉軍心。
他知道自己素來算不得寬厚,攀附於自己的那些黨羽,也是相互握有把柄,才成為一條船上的人,至於在大難臨頭,能有多少死心塌地之士,程博簡併不抱多大希望。
要想讓這些人繼續成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是要給他們一人記一本帳,二是要給他們甜頭,讓他們看到希望。
輕舉妄動,會讓黨羽們覺得首領不靠譜。
徐瑞是在他程博簡手裡免的職,又是在皇帝手裡復的職,若復職第二天就橫死,世人都會將帳算在他程博簡頭上。
但劫道就不一樣。
最多報官,讓京城衙門去查賊寇。他徐瑞敢說自己失了先帝遺詔?
他和皇帝暗中往來,做的這些秘事,根本不能對外宣揚。程博簡就是吃準徐瑞,失了遺詔,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如今遺詔到手,他迫不及待地開啟素布包裹。只見一個明黃絹布的卷子從包裹中滑落下來。
程博簡心中一抖,立即伸手去撈,還好,沒有落地。
那絹布的顏色已有些暗淡,的確像是經歷了不少歲月。但暗淡之中,專屬於內廷獨有的華貴紋路依然閃爍著隱隱的光芒。
歲月可以侵蝕它的顏色,但掩蓋不了它的光芒。
可是將布卷一展開,程博簡頓時身子一顫。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竟然,是一道廢后的詔書!
廢掉的正是先帝的皇后、當今的太后、孫世櫻。
程博簡只覺一陣寒意從後背升上來。他不信,絕對不信先帝會廢掉孫皇后,先帝最最寵愛的就是孫皇后,哪怕她一無所出,也執意立她為後。
甚至……
他又看了一眼遺詔,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這怎麼可能?先帝為了讓孫世櫻將這太后之位安安穩穩地坐下去,甚
至暗中毒殺了秦栩君的親母。
如此良苦用心,皆因為孫世櫻將先帝迷得死死的。怎麼可能下廢后遺詔?
這遺詔定是假的!
他緊張地將每一個字看了又看,可是,越看越絕望。他在先帝身邊呆了那麼多年,到先帝在位後期,已對政事極為厭煩,甚至默許他程博簡模仿自己的筆跡寫硃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