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跟奶奶說實話,還想在顧家塘呆著嗎?」何奶奶突然停下來,望向何元菱。
何元菱灑穀子的手一滯,坦誠道:「不想。小葵再過些日子就要去縣城讀書,我也想去縣城。」
何奶奶點點頭:「就是咱置不起宅子。」
「奶奶,我倒琢磨著,不一定非要在縣城。永清鎮離縣城也不過兩三里路,住在永清鎮也很方便。」
這提議實在不錯。永清鎮與縣城緊挨著,要論和縣城大街的距離,只怕是縣城某些邊角落還要近些,但宅子卻要便宜好些。
何奶奶想了想:「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倒有幾門遠房的親戚,在永清鎮也是有置產的,或許可以豁著老臉去找找他們,看有沒有出讓宅子的。自家親戚,或許錢可以慢慢還……」
「奶奶,咱進屋說。」何元菱笑著打斷了她。
放了匾,何元菱拍拍手,將手上的糠皮兒拍去,然後扶著奶奶進屋,低聲道:「隔壁顧三狗探頭探腦的,是個鬼祟東西。」
奶奶自然明白孫女兒的意思。昨日孫女兒竟然賺了一千五百五十文,這已經相當於縣城一個主筆小吏一個月的俸祿,也就是說,何元菱是當之無愧的顧家塘最會掙錢的閨女。
能張揚嗎?不能。
何家不是愛顯擺的人家。
二人在屋裡坐定,何元菱道:「奶奶,咱家犯了事兒之後,不再來往的,咱心裡便也有數了。奶奶的臉沒這麼不值錢,不值當為了這事兒豁出去。宅子的事兒我來想法子,啊?」
何奶奶憂心忡忡:「如今銀價貴,想當年,一貫銅板差不多能換一兩銀子,如今世道不好,得一貫半。你近來雖賺了些,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兩,離置宅子也差得太遠了,你能有什麼法子。」
這個何元菱懂,銀價越貴,其實說明世道越不好,經濟越差。
「陽湖縣城二十兩左右,可以置到前後都帶院子的宅子,要到永
清鎮的話,能便宜不少。且我們人口少,也不要那麼大的,我想著,十二兩或許也可以了。」
何奶奶嘆道:「十二兩……唉,這要擱你爹孃在世,這十二兩算得了什麼。也是一錢逼死英雄漢,如今每一文都看得比天還大。」
何元菱心中一動,問:「奶奶,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吞吞吐吐的。」
「父親真的是被處決的嗎?」何元菱輕聲問。
奶奶身子微微一顫,臉色變得有點悽然,臉上的皺紋也變得哀傷起來。
良久,才道:「判了處決,沒等到上刑場,死在牢裡了。」
「你見到判處處決的文書沒?」何元菱又追問。
「文書?」何奶奶疑惑,「朝廷沒下過什麼文書,是有人上門來說的。」
何元菱明白了,自己父親,只怕是被滅口了。有人不想讓他說話,又怕家人申冤,便假報處決,在牢裡就把他給弄死了。
大牢裡等待流放的犯人,刑部那些官員有無數種法子,讓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何元菱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又問:「為何父親死了,母親就跟著也去了?」
何奶奶越加覺得奇怪,今天孫女似乎問得有點多啊?八年前,何中秋犯事、死在牢裡,何元菱七歲不到,說記事,也記事了,說要多懂事,卻又未必。
「唉。」何奶奶輕嘆,「你以前傻乎乎的,都忘乾淨了?」
何元菱被她問得心虛,點點頭,「嗯」一聲。
何奶奶呆呆地望向前方,眼中有些淚光:「從你爹下了大牢,你娘去求了不少人。原本,你和小葵都是要發賣的,你娘在巡撫大人的門口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後餓到奄奄一息被人抬了回來。或許是她感動了巡撫大人,把你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