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尊俎
皇帝嘆了口氣,問鞠曲:
“現在是什麼時辰?”
鞠曲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裡的西洋表,在心裡算了片刻,才說:
“約莫是巳時六刻。”
“回去吧,今兒年三十,你家裡人等著還跟你團圓。”
“臣家裡不過那幾口人,又都是那樣的,團圓不團圓,他們也不在乎。”
說起來很是唏噓。
何呂正是這個時候打簾子進來,鞠曲是個知情識趣的,對何呂抱了抱拳,又說幾句吉祥話便要跪安。皇帝親自上前將他扶起來,這樣的體面對於鞠曲來說很是受用。
待鞠曲走後,何呂先按照本分添茶理書,等一切妥當了。才不疾不徐地說:
“長寧殿那邊差人過來問你什麼時候過去?”
長寧殿門口掛著兩個有鳳凰影的燈籠,是掖庭黃公公私底下的孝敬。和妃得了之後就很歡喜,又想著這樣的東西,若平日便掛出來倒有些大材小用,便專程等到了這樣鄭重其事的大日子,才大張旗鼓的拿出來掛在了宮門口。
“娘娘出身高貴,又得皇上敬重,如今滿宮裡誰不巴結景仰呢。”
“去請皇上的人回來了沒有?”
和妃不耐煩聽麻花這樣的奉承,畢竟虛名就是再要緊,也要緊不過皇上。麻花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心裡浮出淡淡的不歡喜來。她不敢在和妃面前放肆,只得低了頭道:
“奴婢去瞧瞧。”
這才對了和妃心意,她點點頭,說:
“你見著了皇上,小意一些,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你在他眼裡,不過是地裡的泥。”
麻花聽了和妃的話,心裡難受的很,慢吞吞地點頭答了是,又說:
“娘娘說的是。”
才走到院門口,一肚子火就發在了宮裡沒名也沒個靠山的小宮女身上。她正罵的歡實,就見娘娘派去宣室殿的那個黃門面色煞白的要往屋裡鑽,麻花見了,很大聲地喊了句站住,倒把那黃門嚇的一激靈。
麻花勾起很得意的笑容,頤指氣使地問他:
“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的?不是讓你去宣室殿請皇上嗎?”
那黃門本就不知該如何交代,如今又碰見麻花這個難纏的,心中十分惶惑。麻花見他面色有異,更有了七八分的準頭,聲音不由地再次拔高,又問:
“是不是你惹惱了皇上,惹惱了御前的人?”
“麻花姑娘您明鑑,皇上是因為那邊還有軍國大務,這才不過來的。”
麻花聽了更是得意,也不再管那個眼睛紅的跟什麼似的的小宮女了,她對著那黃門笑得非常暢快。
“走吧,隨我去見娘娘。”
那黃門哪裡敢反駁,又見麻花臉上沒半點不虞,反而帶著些許得意,那黃門心裡不懂,卻仍覺得這蕭蕭瑟瑟的天氣,連老天爺都不那麼高興,到時候聽到了這訊息的和妃,又怎麼高興地起來。
虞素睡了一覺,出了身汗,等轉醒的時候倒不像之前那般難受,她模模糊糊地聽人很暢快地喊了聲主子醒了,想伸手,卻又瞧不見人。她翻了個身,又等了一會兒,就見月白端著藥進來,今兒是年三十,人人都該穿的豔麗喜慶。月白染了指甲,頭髮是精心梳過的,她似乎並不為她擔心。
“娘娘您醒了,方才皇上來過,見娘娘您睡了,沒敢讓人叫您。不過皇上吩咐了,晚上再來瞧娘娘。”
虞素拿手撩了撂頭髮,團年飯她是去不成了,不是個喜歡寂寞的人,雖說跟宮裡這些人沒什麼親緣,但人多了,即使爾虞我詐也是別樣的熱鬧。她懶得說話,招招手讓月白過來,也不要她喂,接過藥自己喝,復又再睡了過去。
“這節骨眼,病的可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