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嘴角帶笑,只是沒人敢去探究那笑容裡的深意。太后不願多言,餘威不減,雖說到底落了下乘。
那一日,雕樑畫棟一樣的天氣,她被喜鵲驚枝頭,正思忖著這樣的光景怎麼還有喜鵲呢,將將睜開眼,就看見皇帝帶著滿臉的愛憐注視她。打夢裡醒來的人,腦子說不上多明白,自然就當自己看錯了,也沒當個什麼。倒是皇帝瞧她醒過來,就跟見了怪物一般,唬的跟什麼似的。
“皇上這時候,不該是在德殿後殿裡等著嗎?”再不濟,也該在宣誓殿用膳才是。她這兒在桂宮算不得什麼好地界,離宣誓殿算不得太遠,但要論近,可真論不上。
“今兒起得早,想著到處走走,就走到你這來了。”
“也是,皇上今天迎美妾。”
虞素見他不接話,暗道他沒趣。又說:
“還請皇上回避。”
她聲音既不曼妙,雙眸也無甚風情,卻自有心曠神怡處。東方止這才明白自己打擾人家更衣,這樣的口無遮攔,以下犯上,這樣的性子,也就是皇族裡能養出來。
“朕跟外頭等你。”
虞素有些疑惑地瞧他一眼,一邊打理頭髮,一邊坐起來。中衣尚能見玲瓏曲線,東方止下意識別過臉,抬腳便往外頭走了。
論理,今兒是旁人進宮封妃,她理應避諱著,低調些。只是她素來不喜歡委屈自己,她將宮女送過來的衣服依樣比了一會兒;挑了件前些日子才送來的石榴裙,上頭是月白色的短襖子,別瞧月白是素色,上頭繡的卻是明豔花樣,繡不落地的大麗花相勾纏,奇詭張揚,很符合她的做派。
“等本宮回來,讓硃砂過來請賞。”
她款款走過來的時候,說的俗氣點兒,真真如九天神女下凡塵,東方止覺得被晃了眼,又覺得真像是夢做的過了頭,委實恨不得掐自己一把。但他仍是出塵地站在那兒,眼睛裡數不盡的笑意,又抹殺不掉天家自有的威嚴,饒是虞素這樣的天之嬌女,碰上他,竟還是無端遜了那麼一籌。
這讓虞素很不高興。不是個巧言令色的人,也從沒想過要討這皇帝喜歡,這樣無傷大雅的喜嗔自然寫在臉上,東方止瞧她臉色像是不好,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惹了她,又不敢問,免得讓人覺得自己唐突。一時之間,竟躊躇起來。
兩個人各有心思,卻還是先後出了宮上了轎子。虞素天青色的肩輿瞧上去有些寒酸,皇帝於這上頭從來不注意的人,也開始惦記她坐這樣的轎子,是否會混不自在。
明福宮也不行,不像她該住的,唔,宣誓殿左近的猗蘭殿瞧著還寬敞,昭陽殿也磅礴,貴嬪的份例實在太低……
張雲芙陪著皇太后早早地在德殿的抱廈候著。房裡頭地龍開的足足的,燻得皇太后雙頰正紅,張雲芙慣會說話,見此番光景,手先摩挲上替太后抱著的那件雪白的狐裘,眼睛也笑的彎起來,頗有些明眸善睞的樣子。
“今兒不但是皇上的好日子,也是娘娘的好日子呢。說起來,和妃娘娘雖說年紀不大,但瞧著卻是個蕙質蘭心的,如今入了宮,怕是寵眷不衰,到時候必定又是一段佳話。”
一席話說得太后舒暢至極,本來因年歲而漸深的紋路也舒展起來,她也不替和妃推脫,卻是道:
“展顏此番入宮,必定有許多人在暗地裡盼著她不得皇上喜歡,盼著她出錯,你入宮早,也是風光過的人,可記得多多提點她。到時候哀家有了皇孫,自當記你一大功。”
聲兒咬的重重的,卻是帶著數不清的得意凝重。張雲芙嘴上應著,心裡卻罵了她一句痴心妄想。
“太后娘娘,皇上到了。”
“怎麼現在才到。”
太后嗔怒的樣子看著很是假意,但在瞧見與皇帝並肩而行的虞素的間隙,皇太后面上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