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滿了人群的大街上,卻是鴉雀無聲,讓人有點壓抑、沉悶的鈍痛,一時之間,心口滿滿的,無處釋懷。
直到車駕走出了很遠,丁香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傷感的嘟囔道,“這些人也真是,昨天咱們來的時候那麼冷漠,今天又這樣頂禮跪拜,弄的人心裡怪難受的。”
綺羅沒有說話,心裡的震撼卻比丁香更大、更強烈,今日令薛達仁放糧賑災本就是順勢而為,本是存著相互利用的心思,雖然能得到一個好名聲是她預料之內的,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百姓如此虔誠真摯的感恩之姿,綺羅為自己心存利用的小心思愧疚了起來。
綺羅心頭莫名震撼,遠行的車駕卻並未停歇,一路直行,出了瓊州,直奔溪縣,然後穿廬瓊,過湛江,越秦嶺,渡渭水,最後沿瀾滄江順流而下,……
雲霜和丁香明裡防範的緊,月知文和白水等暗地也各自戒備,一路上再無其他大的變故, 偶爾的郡州內也鬧上幾回賊,有被抓住的當場吞毒而亡,也有帶傷逃走的,卻也為白風和月知文等人留下了蛛絲馬跡。
穆宛清徹底的沉默了,到了地方就默默地休息,幾乎當自己隱形人一般,只是偶爾瞥向綺羅的眼神中那滿滿的恨意讓人還感覺她的怨毒情緒,讓人知道她是隻等待時機、隨時反撲的狐狸。
月知文招呼的更加殷勤了,一路上的飲食越來越精緻可口,車駕上也不時地出現新鮮、奇趣的小玩意,總是那麼可人心意,很多小事物或可愛、或精怪的令綺羅不禁莞爾失笑。漸漸的,每天登車上路前那神秘的驚喜成了綺羅和丁香隱隱的期待,而每天綺羅禁不住噗嗤而樂的笑聲也成了月知文內心最舒服的偎貼,鳳目清亮的如同孩童。
雲霜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自從得了綺羅的吩咐,整天的碧璽不肯離身,而每天晚上總是默默地送來第二天要經過的郡州縣等府的資料,然後白天再有意無意的講解。耀國都城安都在耀國偏西邊,綺羅遠嫁月國,從安都向著東南前往月國,這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地,在雲霜的資料和講解中,綺羅心中已經裝下了大半個耀國。
綺羅之前總聽說耀國大旱,民聲凋敝,但是無論是她在商家還是在安都的皇宮都不會短缺了吃食,綺羅始終無法親自體驗這舉國大旱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是這一路走來,她終於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字面上的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的確切含義,那遍地的饑民,生命如同螻蟻一般輕賤,為了活下去,饑民們什麼都肯做,什麼都找來吃,在有的地方她甚至看到了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
雖然大部分州府有朝廷分派下來的賑濟糧食,情況不至於更糟,但是畢竟饑民眾多,糧食卻是有限,可想而知,如果沒有月國送來近十萬擔的糧食,耀國人口在這次大災之中得折損大半啊。綺羅漸漸明白了月國老皇帝敢於直接派出皇后鑾駕求親的篤定,也體味到了耀星蕪面對了怎麼樣的誘惑。
綺羅公主遠嫁月國,一路行來,也變相的監督了一路上所經過的郡州縣的父母官,有了離郡、昌郡和瓊州等處的例子,不管耀國這些封疆大吏——百姓的父母官們,心中甘願或是不甘,再也無人敢明目張膽的剋扣老百姓的救命糧食。雲霜或明敲或暗打的敲打心存僥倖的貪婪之輩,綺羅也適時拿出些錢物來幫助實在有困難的地方官府賑濟災民,一路行來也算君臣盡歡,百姓展顏。
漸漸的,綺羅的心態卻與初出安都之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雖然知道,每每她拿出自己的嫁妝賑災,是雲霜或者說是耀星蕪對自己的利用,但是她配合雲霜賑濟災民卻不再僅僅是為了收穫一個好名聲了。看著饑民們得救後那樸素的感動和對綺羅公主發自內心的虔誠,她的內心感動之餘,越來越覺的救助這些老百姓是自己的責任,而不僅僅是博取政治資本的砝碼了。
可是,讓綺羅嘆息不已,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