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到學校的門房的時候,是晚上9點左右。天開始下起細細的冷雨。他不清楚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她坐在窗臺上等他,手裡抱著一條新的棉被。臉上被雨水淋溼了。漆黑的長髮和眼睛,帶著被隱匿起來的狼狽。
林。她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笑嘻嘻地看著他。他看著她。他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把她手裡抱著的被子接了過去。他說,家裡離學校不是太遠。我們快點走。馬上要下一場大雨。
他還是老樣子。象在火鍋城初次相見的那個晚上。從靠著的牆上直起身來,臉上有淡淡的漠然的表情。可是嘴唇和下巴的線條蘊藏著憂傷。我們走在小鎮寂靜的街道上。黑暗中聞到植物和泥土的氣息。還有匆匆跑過去的狗的影子。
街的兩旁是粗陋的小店鋪。陳舊的木門關得很嚴實。林說,這裡晚上沒有什麼活動。大家都喜歡關在家裡看電視。
我問他,琳梅和她的男友以前也是住在這裡的?是的。讀完大學以後他們留在城市裡工作了。那你為什麼還要回小鎮呢。他停頓了一下。
他轉過頭來看我。然後他說,為了一個破碎的約定。
他開啟一扇鐵門。裡面是種滿了花草的天井和一幢三層的小樓。我輕輕地驚叫一聲。林,你的住房條件已經屬於中產階級。自己造的?
不,是買的。一共化了18萬左右。這麼便宜?我探頭看了看,房間裝修得很乾淨。
鄉下房子都是便宜的。但對我家來,已經是傾盡所有。他的臉色有些黯然。你去洗澡吧。有熱水。我去三樓給你整理一個房間出來。他看著我的棉被,你好象帶著你的嫁妝一樣。
我在廚房裡剛開啟熱水龍頭,就聽見外面突然爆發的雨聲。粗重的雨點撞擊著窗玻璃。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又是在一場夢裡。這場夢如此混亂。以至我無法確信自己是否真的是在一個離城市很遙遠的小鎮裡面。外面是寂靜的夜色和滂沱的雨聲。熱水順著我的臉往下流。我抬起頭,閉上眼睛。聽見自己寂寞的呼吸。
我在房間裡鋪好了床。她買了一床灰藍色的有大朵碎花圖案的被子。新的棉布還散發著清香。我不清楚她為什麼要抱著這麼重的被子來這裡。她似乎沒有擔心路上可能發生的危險。
在火鍋城喝酒的時候,她的聲音是快樂的。她的笑容也是快樂的。
而我卻感覺她其實是個很不容易快樂的人。
她有明亮而放肆的眼睛。她給我隱約的不安。她象一隻無理粗暴又任性的手,卻滿含溫柔。
我想喝點熱水。她懶懶地站在門口。
漆黑濃密的長髮有一點潮溼。我把找出來的衣服遞給她。是晶以前留下來的白色布睡裙。舊得有點泛黃的純白。她脫下身上總是大得過份的襯衣和牛仔褲。背對著我穿上裙子。光滑的肌膚象沒有任何褶痕的絲緞。修長的腿很美。我看著她。我不覺得她是故意的誘惑。她的漫不經心,有時是一個天真而粗心的小女孩。
她鑽到被窩裡面。我把熱水被子遞給她。她就著我的手喝了。她說,這衣服是你喜歡的女孩留下來的。是。是她留下來的。你為什麼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打過,是個男人接的,我就掛了。我留的是我朋友的手機 。你和他住在一起?我暫時住在他家裡。
我點點頭。不想再問下去。她微笑著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未婚妻已經在美國了。他很快要出去。我只是他以前的選擇之一。現在我們做了好朋友。因為彼此不想走到山窮水盡。
她跳起來開啟窗子,看了看外面的雨。
大一的時候,我,他,還有他的未婚妻,我們是同學,常常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他買了兩杯冰激凌,一杯給我,一杯給她,因為他喜歡我們兩個。我把我的一杯讓給他,然後自己跑過去再賣一杯。每次我都這樣做。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