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爹爹頓了頓,嚴肅地看著我,“容兒切記莫要衷情痴心於太子,帝王之家無真情,若失了心便步步皆輸。”
“爹爹請放寬心!只怕到時太子會愛上我!”我嬉皮笑臉地眨了眨眼。爹爹一時失笑,伸手颳了刮我的鼻子,放下梳子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大夫人朗月便進門來給我開臉綰髮,盤起同心髻戴上鳳冠,鳳冠上綴著各式寶石珍珠,正中是一隻口銜虹珠的青玉鳳凰,這虹珠是香澤國特有的寶石產自東海數量稀少甚為珍貴,因從不同側面可看到不同的顏色絢麗似雨後彩虹而得“虹珠”之名,當然,它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密度非常大,我估計和鉛的密度差不多,這一頂重量級的鳳冠往我頭上一扣,只覺得脖子都要被折斷了,想到要戴一整天,我痛苦地整張臉都皺在一起。朗月看我的表情,不禁輕笑出聲“容兒且忍忍,女人一輩子只嫁這一回,無論怎樣也要風風光光。”一邊說著,手上卻沒有停下,不一會兒,我耳朵上又多了一對青玉雕的雁形鎏金點翠耳環,因為我怕疼不准她們給我穿耳洞,所有耳環都經我授意改制成了夾式的,輕輕一夾就別上了。接著朗月又分別在我的雙臂套上數只大小不一的金鑲玉跳脫,之後便是複雜的上妝,我閉著眼任由她弄,在我和周公打了N局超級瑪利之後總算折騰好了,睜開眼一看——鏡子裡那美女是哪裡來的?眉間描著淡淡的水紅梅花妝,鬢雲欲度香腮雪、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紺黛羞春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咱長得咋就這水靈呢?!真是便宜了狸貓這非人類。
朗月給我披上紅色的嫁衣,看著身上奪目的紅,我有一瞬間的恍惚,腦子裡只剩“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絲”“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兩句詩反反覆覆……
將近傍晚時,爹爹命人取來埋在園子裡十年的數百罈女兒紅,這花雕酒是我出生那日釀成藏於地下的,只待出嫁這日宴請眾人。爹爹揭開壇蓋,一股醉人的清香頓時四溢開來,今日京城裡的家家戶戶都可以喝到雲家分送出的女兒紅,大有舉國同慶的味道。
黃昏時分,華燈初上,太子的迎親船隊駛達雲府大門口,就聽著門外一眾宮人奴僕丫鬟悉悉嗦嗦腳步移動聲,想是在列隊整儀,待所有聲音都消逝後,爹爹親手為我披上紅蓋頭挽起我緩緩步出門去,行至房門處,看見地上撐開一片圓圓的陰影,我知道爹爹已在我頭頂為我打起了婚傘,以保護我不受妖邪入侵。往日從來不知道從我的園子走到大門口竟是這樣一段漫長的路程,爹爹就這樣挽著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行,每走一步,心裡的眷戀就加深一分,我頻頻地轉回頭去,自己竟也不知道心裡在期盼著什麼,只覺得每一回頭,失望便會襲上心來~~
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一刻,當爹爹將我的手放到另外一隻觸感陌生的手上時,失意落寞之感頓時行遍全身,那是一雙冰涼的手,手心有些微粗糙的磨繭,仿若在昭示著手的主人也是一個冷漠強硬的人。此時,我突然懷念起小白溫暖安定的雙手,直覺就想抽離這冰冷,無奈這冰冷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硬是半分也動不了,耳邊登時響起歡快喧囂的迎親喜樂,在一片敲鑼打鼓聲中我卻分辨出了一縷清幽的笛聲,宛轉幽怨,似有濃烈的深情和不捨的傷意,曲調竟是那首《獻給愛麗絲》,我頓下腳步,猛然回頭,觸目之處除了一片妖豔空洞的紅色和腳下影影綽綽的燈影卻是什麼也沒有……
“請新郎倌開船!~”一聲尖細的嗓音割破冥想將我喚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我已被帶至婚船上,剛才喊話的定是宮裡的司儀。狸貓終於放開了我的手,走向船頭。依據香澤國的習俗,迎親船的第一篙定需新郎親自撐劃開來,新人日後方可萬事順意恩愛美滿。也不知這船行了多遠,我只知道耳邊的笛聲嫋嫋縈迴,終是消散在了一片悠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