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們的書齋,廂房則是他們的臥房;後面的兩進住著幾位已成家的公子和他們的家眷。
總結起來就是,東路住著孫子一輩的,西路住著兒子一輩的,中路是公共空間,是待客議事和祭祀祖先以及舉辦婚喪喜事的地方。
空下來的後園書齋便做了姑娘們的家塾。聖人雖有云:“女子無才便是德”,侯府千金若不識字也是會讓人笑話的,何況女子私塾的主要功課,是教她們忠貞賢淑,培養各種美德懿範,與聖人之語並無衝突。
文瀾閣中的藏書也沒有搬走,大概是因為後園比前院開闊、通風,更適合藏書吧。俞宛秋每想到這點就覺得慶幸,若藏書樓挪到前院,她想借書就難了,前院書齋雖說也在二門內,卻是公子們的活動場所,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怎好隨意出入?
靜齋的課室她多次從窗外走過,卻一直沒進去過,今日才算見到了古代女子私塾的廬山真面目。貴族之家就是講究,牆上掛著名家字畫,窗簾是素雅的奶白色提花暗紋錦,課桌也不是現代教室裡那種簡陋的小方桌,而是紅木大書桌,每張書桌上都放著筆架硯臺鎮紙等物品,有些一看就是收藏品級別的。書桌後襬著一椅一凳,很顯然,椅子是小姐坐的,凳子是侍墨的丫頭坐的。
公子讀書有書童,小姐讀書也有陪讀的丫環,俞宛秋的知墨從小就是往這個方向培養的,所以她不僅粗通文墨,像裁紙磨墨裱糊之類都很在行。
開始上課了,佟夫子在竹簾那邊講著孔子的論語《里仁》篇:“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俞宛秋卻瞪著書桌上的《女論語》發呆。
這是早上剛到書塾時佟夫子發給她的“教材”之一,她只翻了幾頁就恨不得嘔血三升,其中《事夫》一章,公然寫著:“夫若發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讓,忍氣低聲。”
要命的是,這本書還是唐朝一個叫宋若莘的女人寫的,若是男人寫的也罷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還嫌女人的地位不夠低,被奴化得不夠徹底麼?
當然,比起大名鼎鼎的班昭,她還算厚道的了,班婕妤的侄孫女班昭寫了一本貽害無窮的《女誡》,開章明義便是《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女子生來就是卑賤之人,生了女孩的產婦得羞愧地在床下躺三天,才敢告訴別人。
班氏一門都是這種自甘卑賤的無趣之人。班婕妤會失寵,讓趙飛燕姐妹逼得無處容身,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賢德”之舉,便是有一次她的皇帝夫君請她一起乘輦遊玩,她義正詞嚴地說:“妾妃焉敢與陛下同輦!”話裡話外,還有對陛下僭越禮制的勸諫。皇帝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掃興而去,從此再不敢邀她一起做什麼了,怕傷了“明君之德”,為班學究所詬病。
可班家女人提倡的那套卻成了為婦之道,女子私塾的御用教材,連宋若莘的《女論語》,都是從《女誡》引申出來的。一想到這些,俞宛秋就忍不住在心底嘆息,自己現在還小,還可以“躲進小樓成一統”,過幾年後勢必得嫁人成家,到時候要她這個接受了現代平等思想的人,如何做得了丈夫面前低眉順眼的小媳婦?丈夫發怒要忍著,丈夫納妾要幫襯著,想起來就一個頭兩個大。
“姑娘,姑娘”,神遊方外的俞宛秋茫然轉頭,就見一旁的知墨正不停地朝自己打眼色。
俞宛秋怔怔地望向竹簾那邊,佟夫子的形象隱隱綽綽的,聲音不辨喜怒:“你把《里仁》篇解釋一下。”
俞宛秋猝不及防,試探著問了一句:“全部嗎?”
“全部”。
俞宛秋無法,只得認命地從第一句開始講起,好在古人寫的書都不長,她也儘量做到言簡意賅,倒也沒費多少時間。
雖然一直在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