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顯道:“孩兒並不明白。”
司馬道子從容道:“答案該在天明前揭曉,你回房好好睡一覺,時候一到,我會使人去喚你來。”
司馬元顯使性子的道:“爹!”
司馬道子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成則為王,敗則為寇,這是千古不移的真理。為爭取最後的勝利,我們必須為求目的不擇手段。你須永遠記著爹這番話。”
司馬元顯像想到什麼地急促喘了幾口氣,不敢多問,告退進內院去了。
司馬道子獨坐大堂,暗歎一口氣。
他雖教兒子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卻清楚自己在某一方面仍不夠狠心。
如他夠狠心的話,便不該讓楚無暇活著離開,可是他卻知道自己是故意放她走的。當時,他為自己找的藉口是讓燕飛多一個勁敵,但內心中很清楚自己不忍殺她。
有得必有失。
為了司馬氏的天下,他必須作出取捨。
現在,他已成為獨撐司馬氏皇朝的棟樑,他如失敗,司馬皇朝也完了。
劉裕溼淋淋的從水裡冒出來,爬上江邊的亂石灘處,俯伏在黎明前的暗黑裡,淮水在後方流過,河浪還不時衝浸他雙腳。
在水裡時還好,感覺暖暖的,反是離開水底,給風一吹,立感奇寒澈骨,不由懷念起燕飛奇異灼熱的真氣,進入自己經脈後,便從每寸面板釋放出來,把溼衣蒸乾,比在烈陽下曝曬更見功效。
劉裕一向體質過人,不懼寒暑,吸收了燕飛的真氣後,經脈便像吃了補品似的,抗寒的力量竟增強了。像現在這種情況下,如在以前,他必須立即脫下衣服,生火取暖,可是,此刻卻感到體內真氣天然運轉,每一周天都令寒意減去少許,有說不出的舒服。
他感到很鬆弛,有種懶洋洋什麼都不願去想,便讓現狀如此繼續下去,直至天荒地老的感覺。
水底確是個奇異美妙的世界。
他為躲避敵人的哨探,從水底離開。當他貼著江底潛游之際,他完全忘掉了水面上的一切,包括令他神傷魂斷的傷痛心事。注意力全集中到水裡的動靜去。在水面外時,絕想不到水底的世界是如此多采多姿,變化無窮,且充滿生機。魚兒靜伏不動,他不敢驚擾它們,沿著起伏的河床,只冒出水面換了七次氣,完成了近五里的水底旅程,在這裡登岸。
筋疲力盡後,慢慢恢復過來的過程,反帶來拋開煩惱的心境。
他想王淡真想得太疲倦了,好應讓不堪負荷的腦袋歇下來。
只要不想她,她便不存在。
說到底,什麼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全是種種心的感受。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佛家為何說眾生皆苦,皆因一息尚存,自心不息。
王淡真便像一朵沒有根蒂的落花,被時代的狂風颳得身不由主,隨風飄蕩。
生命是否真的如斯無奈呢?唉!
為什麼我仍拋不開她呢?一切已成過去,可是對自己來說,她仍是他劉裕的將來。
在暗黑裡,劉裕緩緩從岸邊爬起來,然後發覺衣衫已乾透。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自己的功力又大有精進?劉裕探手往後,按上厚背刀,心神出奇地平靜。他知道老天爺仍在眷顧著他,當他回到新娘河的一刻,他曾認為,只是自己痴心妄想的鴻圖大業,將開始起步。
沒有人能擋著他!
他已失去了一切,不過他會一步一步把失去的爭取回來,直至最後和最徹底的勝利。
燕飛卓立山頭處,俯視在七里外的堂邑城,這是建康北面的一座大城,他已可清晰地感應到,孫恩在離他不到三十里處。
原本兩個並不認識的人,在因緣牽引、風雲際會下,變成宿命的死敵,只要客觀和清醒地去思索,便會生出古怪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