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靠在窗前,正在看對面公園風景,忽然有人按鈴。
門一開啟,只聽得一聲歡呼:「果然是你!」
芝子來不及有反應,那人已經說下去:「我看著你搬進來,就覺得是你,不敢肯定,故此冒昧來按鈴。」
芝子看見一個體格強壯的年輕人,有點面善,可是不知道他姓名。
她茫然地看著他。
年輕人的聲音忽然輕柔,「誰也不會忘記你這雙憔悴憂鬱的大眼睛。」
這時,芝子實在忍不住問:「你是誰?」
他感慨,「果然,不記得了,我叫曹祖光。」
芝子仍然茫無頭緒。
「我還有一個妹妹,約大半年前,我們曾是鄰居,你住我家對面,我請你過來參加舞會,記得嗎?」
才大半年?彷彿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芝子點點頭。
「沒想到我們又成了鄰居。」
「你也住這幢大廈。」
「我住你對面低一層。」
芝子問:「妹妹呢?」
曹祖光說:「嫁了人,住在倫敦,很怨、很不高興,說是天冷霧大,種族歧視嚴重,但是有文化,又近歐陸,故不願離開。」
芝子笑了。
真是人生縮影,命運盒子開啟來,一共十樣禮物,倒有七樣是廢物,一點用處也沒有,可是為著另外那三樣用得著的東西,也只得勉強接受,蹉跎歲月。
除了申經天,她還沒有見過真正快樂的人。故此更加想念經天。
「一起喝杯茶可好?」曹祖光問。
芝子取起外套,他幫她穿袖子。
他帶她到附近商場小食店吃下午茶。那是典型年輕人聚集的地方,芝子這才有時間心情看清楚附近環境。
「讀哪一科、功課可還吃重,想家嗎,同什麼人一起玩?」這也是典型年輕人關心的問題。
芝子微笑,沒有回答。
她習慣不說話,也發覺人們其實不介意她沉默。
有朋友過來同曹祖光打招呼,與他說起工作上問題。
朋友走了以後,芝子問:「你讀建築?」
「是,第三年了,許多同學趁熱鬧轉了系去唸電腦,但是我覺得這是終身事業,況且世上總用得著建築師,故此堅決讀下去,收入多寡不是問題。」
說這樣的話,可見有點志氣,芝子很是佩服,但是可以不計較收益,自然是家裡大力支援。
「剛才那位同學,已決定休學到矽谷去闖世界,其實也很辛苦,無日無夜對牢電腦熒幕鑽研新花樣。」
芝子不置評。
曹祖光咳嗽一聲,「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芝子把名字告訴他。
「知之,可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謂知也的知之?」
「哪裡有這樣文雅,是芝子。」
「我曾經問你管家,她不肯把你名字告訴我。」
「你古文不錯呀!」一日到夜開舞會,還能有中文常識,算是了不起。
「父親押著學過一點。」
至少知道宋太宗不姓宋,漢高祖不姓漢,還有,老殘同魯迅是兩個人。
這時,另外有人過來,這次是個女生,索性坐下來。
曹祖光只得為她們介紹,他誤會芝子姓申,芝子想更正,已經來不及。
只見那女生睜大雙眼。
「你是灣區申家的親戚?」
芝子搖搖頭。
「那麼是朋友了,他們一家真是怪人。」
芝子有點失望,既是讀書人,不該愛講是非。
「聽我母親說,申家長子沒有心臟,最近,終告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