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子低聲答:「從未試過。」
「什麼都有第一次,」管家說:「我頭一趟乘飛機已是二十七歲,倒翻了飲料,淋濕褲子,還有,上衛生間忘記鎖門,不知多麼尷尬。」
芝子點點頭。
管家又問:「會用電腦嗎?」
「只會剪貼、檢視電郵,以及看網址。」
「我找人教你多些。」
她站起來,「司機在門外,想出去的話,告訴他一聲好了。」
芝子送管家出去,對戶那姓曹的年輕人在前園與兩隻金色尋回犬玩耍,對芝子仍然虎視眈眈。
芝子回到房內,收拾行李,把衣物歸一,她看到管家為她買來的舒適走路便鞋。
她連忙換上新鞋,把腳上破鞋扔到廢紙箱。
一雙鞋最能出賣人的身分,廉價鞋同便宜的車子一樣,最不經用,一下子歪歪斜斜,頭穿裡破,顏色脫落,可是,荷包艱澀,也只得因價就貨。
芝子把行李提到樓下。
明天就要去新世界了,它美麗嗎,不得而知。
這時,她忽然聽得玻璃窗上嗒一聲。
芝子轉過頭去,剛好看到另一塊小石子擊在窗上,她本能想過去看看是誰,但,慢這,還會是誰,一定是對面那個淘氣鬼。
定力稍差,就會失去工作,千萬別去理他,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接著,又有一顆石子,然後,一切歸於靜寂。
芝子聽音樂讀報紙,又考慮寫日記,可要把見聞記下來?不用了,她又想,這番經歷,到了八十五歲,都不會忘記。
下午,女傭對她說:「對面曹先生請你過去喝茶。」
芝子搖搖頭。
這杯茶喝來做什麼,她並不貪圖熱鬧。
傍晚,曹先生又來請芝子游泳。
芝子根本不諳水性。
她一早熄燈睡覺。
半夜醒來,有點緊張,睡不著,斟杯水,走到窗前。
月亮像銀盤似的照耀。
曹家門口有一對年輕男女緊緊擁抱親吻,難捨難分,芝子卻不覺他倆猥瑣。
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人類構造本來如此,只見他倆沉醉在二人世界裡,忽然,門口的頂燈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分明是有人在屋內打訊號叫他們適可而止,別再當眾表演。
芝子見了這一幕不禁笑出來。
那對男女分開,芝子猜想那少女大概是管家說的曹家妹妹,她穿著半邊明釘珠片的紗衣,極細極高跟的涼鞋,漂亮得像小仙子。
芝子艷羨,這樣,才不枉少年時呀。
他倆笑著在門前分手,少女回屋裡去。
華芝子呢,一輩子也別妄想這樣大膽放肆,她沒有資格風流快活,她要腳踏實地,才有生機。
第二天她一早起來,陸管家很欣賞這一點,陪她吃了早餐,出門到飛機場。
在車上管家說:「先做一年試試看,好歹忍耐。」
芝子點頭,她不相信一個教大學的知識分子會打保母,其餘困難,她會克服。
芝子沒有坐過飛機,覺得刺激新奇,不過十多小時直航,長路漫漫,彷彿永遠不會抵達目的地似的。
她吃了睡,醒了再吃,又睡,飛機仍然在半空浮游,別的乘客像處之泰然,玩牌、閱讀、閒談、看電腦、玩遊戲機,各有各精彩,一點也不煩。
管家一上飛機要了枕頭毯子便呼呼入睡。芝子一人心中忐忑。
她這次是去侍候一個沒有心的人。
為了做好工作,她需要學習駕駛,熟悉一些護理程式,以及講好英語。
她覺得有點壓力。
終於到了。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