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徹底空了,偶爾有長長的光束晃過,是巡邏的保安打著手電,光照進雨幕裡才有的細碎明亮。春雨不會下得太大,卻很容易沾濕衣服,少年扶著兜帽匆匆穿過梧桐路,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一身細密的雨珠,雨水順著帽簷無聲滾落,滴在他眉眼間,視線就模糊了一瞬。
在他第三次不耐煩地伸出手,想要抹掉雨珠的時候,有人一把攔住了他——然後不由分說地拽著他的手腕,把他拉進了一方傘下。
宋斯年皺了皺眉,防備欲和厭噁心驟起,下意識甩開了那隻手,循著內心深處的自衛本能,順勢屈起胳膊肘狠狠向對方甩去。
然而對方似乎早有防備,也並不想傷害他,只是借力一接一擋,把他拉進了懷裡。
下一秒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吊兒郎當的笑意,似乎在逗他:「好心好意來接你回家,就這麼報答我?」
宋斯年被他按在懷裡,目光所及只有對方帶抽繩的衛衣領口——這件衣服他見過,是沈晗的。
懷裡的人陡然鬆懈了片刻,又再次卯勁掙紮起來。沈晗知道他認出自己了,只是單純地不想被這麼抱著,便也沒有再為難他,好脾氣地鬆了手,把傘朝宋斯年的方向傾了大半,以免這小貓崽子反應過度,再一頭扎進雨裡。
然而宋斯年卻沒有想像中那麼排斥他,甚至沒有後退,只是站直身子略微拉開了距離,沒好氣地甩過來一句:「你來幹什麼?」
「不然呢,早上送你來也沒見你帶傘,這麼晚還不回家,又不接電話……」沈晗伸手替他摘下濕透的兜帽,順勢揉了揉他的頭髮,皺眉道,「放你一個人冒雨跑回來,然後生病了請假?戴個帽子還不看路,剛才也就是我,如果換了別人別有居心,就你這兩下子,現在早不知道被拐到哪裡去了。」
他說的平靜,甚至有點兒恐嚇小朋友的調侃意味,卻也聽得出壓著火氣,只是不想發作。宋斯年分得清好歹,難得被他這麼唸了一通也沒有反駁,等他說完才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道:「走吧……」
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睫毛都被打濕了,低垂著視線也不看他,就這麼服軟似的伸手來拉他的袖子……沈晗一哽,被他難得的彆扭示弱弄得沒了脾氣,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沒能忍住,抬到宋斯年眉眼間,替他輕柔地擦掉了那幾點雨珠。
「……這裡不讓停車,我停在前面了,」他聽見自己乾巴巴地說,「誰跟你似的雨天還想徒步回家,走吧。」
車裡有一種熟悉的木質香味,很像空雨後松木自然散出的味道,卻少了甘冽的柑橘香,變得成熟疏離起來。
沈晗今天一反常態地沒有逗他說話,只在上車的時候丟給他一包紙巾,叮囑他把頭髮擦乾了免得感冒,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專心開車。
凌晨三點多回家,又提前去了學校,宋斯年滿打滿算也只睡了三個小時,接下來的一整天都處在緊繃的學習狀態,現在放鬆下來,便開始有些困了——困的時候低頭看手機容易暈車,他只能照沈晗說的擦乾了衣服和頭髮,安安靜靜地靠在車廂角落裡,聽著民謠漫無目的地出神。
這首歌是兩個月前「遲暮」錄給他的,算作生日禮物,節奏舒緩安靜,只有低沉好聽的男聲和吉他伴奏的聲音。對方的聲音是百聽不倦的溫柔,歌詞分明隱隱帶著憂愁,從他嘴裡唱出來,卻像極一首長足繾綣的情歌。
聽起來就像潮濕的松林,雜著臆想裡清淡的柑橘香……想到這裡的時候,他逐漸下沉的思緒輕輕一動,懶倦而平靜地想,似乎有哪裡不太對,不該是這樣。
可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沈晗的衣領,細碎雨幕裡依然乾燥的衣物和讓人安心的體溫,他第一次被人這樣親密無間地擁抱,近得連心跳都清晰可聞,對方分明的肩骨硌得他不舒服,卻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