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禪房裡參禪,付責又看見他笑眯眯的樣子,就又問,“您老又笑什麼?”
“笑這潤物無聲、金貴如油的雨水!”
付責覺得有意思了,就跑到福五旁邊挨著,“師傅,這老活佛老有意思了,他總是笑,說不定他睡覺的時候都在笑,”
他師傅到不覺得奇怪,還點點頭,雙手合十,“人家比咱們有境界多了,”付責笑著給她披上氈襖,她燒是退了,可付責總怕她又搞病了,
福五抬起頭,“付責,今兒個沒下雨吧,帶我出去轉轉,都快悶死了,”
付責給她扣著釦子,“我看見那邊有一座金銅佛像,可漂亮了,帶你去摸摸?”福五笑著直點頭。
確實是件精緻珍品,釋迦牟尼授記像,典型藏傳佛教佛像。
福五摸著,付責覺得她笑著跟佛像一樣美,關鍵是她很專心,
“這個佛像也在笑吧?”她問,付責恩了聲,
她這時的笑有些自得了,“這叫‘拈花微笑’。是指世尊在靈山向眾人說法,大梵天呈獻一朵金色波羅蜜花,世尊輕輕拈起,示與眾人,四眾面面相覷,一片惘然,唯有摩珂迦葉面露微笑。世尊頷首稱道:‘我有正法眼藏,涅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現在,我把這無上的大法,託付給摩珂迦葉。’釋迦拈花,迦葉微笑,世尊稱讚摩珂迦葉的微笑,是因他已感悟出‘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於方寸間見宇宙蒼穹,道法自然的真理。”
付責有些看傻了,這時的福五立在佛像旁面帶祥和的微笑娓娓道來,真是一種無以形容的聖潔。付責又看向門口,培成雙手合十立在那裡,注視著福五微笑點頭。付責突然覺得說不定他師傅也是一尊佛———
卻,仰視的氛圍只能維持一會兒,他的師傅朝著佛像的方向發了會兒呆,神情又落寞起來。付責知道,他的師傅終究是個平凡女子,她又想起她的私人恩怨了———
福五就在佛像那站著發了一下午呆,誰知道她那些小九九千轉百回了多少彎,可終究脫不了她的何必就是了。下午想太多了,以至於晚上當杏黃色的月亮在天邊努力地爬行,企望攀登樹梢時,福五拉著付責開始說不停了,
“何必可會扯淡了,他那次託隔壁做廣告牌的李師傅給他做了個一百元人民幣的大模型,用泡沫做的,這麼大,”她還一邊比豁,“把中間毛主席像摳了,然後漏個洞,讓我站後面照了好多相,”她笑地可喜滋滋,
“我們家何必才傻,他那次去銀行開戶辦卡,辦好卡後往門外走突然就叫了起來,‘糟了!遭了!寶馬怎麼不見了!’別人看他急那狠,都以為剛才停在門口的寶馬是他的,也急上了,‘報警吧!報警吧!’你知道我那個傻老公說什麼,‘剛才我辦卡的時候留的密碼是那輛寶馬車的車牌號,可一轉身的工夫,我竟然把密碼給忘掉了。我想再看看寶馬車的車牌,可它卻一下就不見了,你說我能不著急嗎?’呵呵,他傻不傻——”她笑地也傻呵呵,
“他又小氣,”福五攤在暖炕上,你知道她什麼都看不見,可她好象就看著她的何必,“發燒到39度了也不捨得花錢去醫院看,我拖著他硬要帶他上醫院,他賴著,就說‘你去給我買個西瓜讓我抱著,抱著就好了。’你說這是啥人,我去給他挑了個大的抱回來,他抱著西瓜睡到半夜,人果然退了燒,醒來切開西瓜就吃,說,‘花三塊錢治好了病,還有西瓜吃。’————我那天發燒時就想,要是我也抱著西瓜,不圖病好,就讓他來看我——…”又流淚了,可她自己擦乾了眼淚,又笑,笑地苦兮兮————
付責望著她,就想,那話說的真對: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為想你才寂寞。孤獨的感覺之所以如此之重,只是因為,想得太深。小夥子嘆口氣,也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