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不俗,一個女人坐在那裡彈鋼琴,是那首不了情。我天天坐在那裡吃飯,她天天彈不了情。
臺北的夜色甚靜,我老想著第二天該辦的事。
彈鋼琴人女人走過來問我:「一個人?」
「妻子在香港。」我說。
她笑笑,走開了。
妻子最近很像一個主婦,除了手上那顆三克拉的梨型完美鑽,叫人受不了,那是媽媽給的,與我無關。她什麼都改了,連劍擊會都不去了,單單不肯脫那隻鑽戒,女人是女人,是女人。
我悶。
在家也悶,但到底有一大堆說話的人,不管你愛不愛聽,他們總是絮絮的說著。
到了第十二天,生意談得差不多了。
我看到了她。
她穿一件芝士布米色淡綠的襯衫,一條扎染黑底帶綠的長裙,瘦瘦的,那胸部卻長得好,顯得腰更細。看,我早說了,我是個好色的男人,她的臉有點特殊的憔悴與靜默,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美麗的一張臉,毫無做作化妝的臉,只有一抹深紅的唇膏,配著白面板,黑頭髮,有一種悲愴的味道。
中國女人的臉缺乏表情,頂多掛個甜甜的笑,笑久了,她們膩了,看的人也膩了,難得有一張特殊的臉。
她的臉不該在臺北出現。
她一個人坐在我隔壁桌子吃飯,吃得考究,吃完簽一個字,正眼也不瞧我,就走了。
飯廳裡只有我與她幾桌人。
據說我是個算得上漂亮的男人,她卻不看我,算了。
又過一日。
侍役與她低聲說話,侍役走後,領班來了,領班與她細聲說話,她鐵青著臉,訴說了幾句。我略略的聽到幾個字:「……我管他是劉什麼人,他來到了我的地方,我就管他,他再鬧,給我轟出去,叫派出所!」
我心想,好厲害的女人,誰得罪了她?好大的口氣。
等眾人都走了,我跟侍者說:「請那位小姐過來坐一下。」
侍者變色,偷偷看了她一眼,「先生……」
我塞去一張百圓臺幣。
「先生以為她是誰?」侍者不敢要錢,尷尬的笑。
「唱歌的?」我問。
「先生,她是咱們的副總經理啊。」
我一呆,馬上收回鈔票,隨機應變,「那麼我過去,請你代我說一聲。」
侍者還是為難,大概這女的脾氣不佳。我只好考慮-會兒。是的,她好看,她動人,她年輕,她顯然只能幹,副總經理——別像我就好了——酒店是她老子開的。
我終於走了過去。
她抬頭看看我,寒星般的眼光,低領子黑色的衣服,胸前墜一顆鑽石,閃閃生光,手上沒有戒指。
「我希望可以坐下。」
「請坐。」她大方的說。
我看著她。她的頭髮如此短,如此直,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副總經理。
「不滿意什麼地方?」她禮貌的問,聲調是職業性的。
「一切很好,謝謝。」
「聽說陸光生住了十五天?」她問。
難得,她日理萬機,客人的細節還記得。
我點點頭。
「有沒有出去走走?」她問。
「沒地方可走。」
「有去故宮博物館?」
「沒有機會。」
她微笑,一個客觀的微笑。
那個女人又在彈「不了情」。我忽然問她:「你可願跟我跳個舞?」
她略想了想,站起來,「我多年沒跳舞了。」
做了副總經理,誰敢找她跳舞?
她是一個好舞伴,輕盈美妙。她的英語有倫敦口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