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便會越絕望。
難道最後所謂的好日子,也不過就是程老夫人同自己說的那樣?
曾經生死尚不能自主,想要尊嚴和幸福,是不是太貪心了?
人漸漸長大,是不是免不了和其光、同其塵?
舍了自己,好好跟他過,生兒育女,做個好妻子好主婦……等他有了二心,或是用些陰私手段,邀寵,排除異己;或是對他死了心,只是好好行使主母的權利,保住自己和子女的地位……
這樣的生活,一點都不想要。
想要留條退路,到了那時候可以離去,不過卻要用他的權勢他的本錢來謀利,自己又有什麼臉面說風骨二字?又怎麼能理直氣壯?
何況,到時候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便能走得了……
再落到四皇子那樣的人手裡,或者落到人販子甚至更不堪的地步……又豈是不智而已?
進退都不過是死局。
這世間女子,都不過如此。
上代倒是有位長公主,嫁人後駙馬抬了個丫鬟,她不顧先帝責罵,一定要跟駙馬和離。最後倒也和離成了。
但這位公主此生也未曾再嫁。
皇家女子才有這般底氣。
不過陸蕪菱也不想抱怨自己的身世,世間萬千女子,生得到皇家的,也就是寥寥數人而已。自己本來出身也算富貴已極,也享了十數年榮華,上蒼並未薄待自己。
那些生來貧苦,淪落至悲慘境地的女子,更是不知凡幾。
自己又有何可以抱怨?
羅暮雪回來的時候,看到陸蕪菱懶懶在書房榻上依著,拿了一卷書看,意興闌珊的模樣。
雖然覺得慵懶的樣子也頗為迷人,羅暮雪還是覺得她心情不算很好,走到她身邊坐下,拍撫她幾下,問:“你怎麼了?”
陸蕪菱微微笑笑,放下書:“沒事,夫君回來了,我叫她們擺飯。”
羅暮雪道:“不急,尚不很餓,咱們先喝點茶,歇一歇。”
陸蕪菱抬眼凝視他。
最近太子和四皇子戰局激烈,日漸膠著,大皇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羅暮雪的事情越來越多,早出晚歸,大太陽下頭勞碌奔波,曬得黑瘦了些。
心裡不由有些愧疚。
男人在外頭為了封妻廕子而奮鬥,自己在家安享太平,還要胡思亂想令他操心,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便柔聲道:“不要喝茶了,我令人煮了桂花酸梅湯,中午嚐了一盞,味道尚好,令人湃在井中了,這會還有涼意,我叫人上一盞來你喝了解解暑。晚膳我還令人煲了冬瓜豬肋湯,煲了一天了。”
羅暮雪心中甚喜,臉色也帶出溫柔和笑意來。
大熱天喝個冰涼的酸梅湯確實是極為舒服,更難得是陸蕪菱現在會這般體貼她,聞言輕輕親了她額頭,低聲說:“我的菱角兒越來越乖了,別叫夫君了,叫我名字。”
夫君其實是前一陣子他逼著叫的,之前陸蕪菱都叫他大人或將軍,還是成親前後在床笫上,弄得她受不了時,逼著她喚夫君,當時還很興奮,這會兒又要換花樣了。
陸蕪菱有些無奈,低聲道:“暮雪。”
聲音清柔,聽來溫婉動人。
羅暮雪一時覺得渾身疲累都消失了,心中柔軟,伸手抱住她,用額頭抵著她,輕笑起來。
陸蕪菱略有羞意,推開他額頭,道:“說來夫君出身鄉野,這名字卻甚雅,不知何故?”
羅暮雪的笑容和溫柔都慢慢收了起來,那冷峻陰沉模樣連陸蕪菱看了都暗自心驚。
羅暮雪沉默了會兒,侍女將酸梅湯送上,他一飲而盡,讓侍女撤下杯盞退下,這次開口說:“我幼時是母親獨自帶大的,母親她,也是出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