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跟我們一起去。林教授看了檢驗單後說:“這樣就要透析了。”我父親說:“不要。”林教授說:“透析才輕鬆。”我父親說:“我這樣子都不會不輕鬆哩。”林教授說:“不透析就要輸液。”我父親說:“好,輸液就輸液。”我假裝說:“叫人上門來給你輸,一覺醒來後就好了,多方便。”林教授說:“有沒有人可以上門,‘中山大藥房’就有,我跟他們說,順便交代他們,胰島素一次加零點四CC,下藥要十分準確。”他還說:“下次半個月就要來檢查,不要隔太久。”
我們到藥店去,上門輸液每次要收四十元工錢,我說:“去住院每個床位才收二十,你們輸一次液就要收四十,別人才收十塊。”老頭說:“十塊就不止啦。”我說:“十塊不止再加十塊怎麼樣?”我父親說:“十塊只是紮下後就走,沒有等到輸完。”我對父親發起脾氣來,我父親說:“你怎麼這個樣子?!”
離開後我簡直瘋了,把車開得飛快,恨不得把車撞到路旁的大樹上。我對父親說:“以後出錢的事你不要開口,要開口你自己出。每次都是這樣,出門前就說拿紅包給醫生,沒有拿紅包就怕得要命,只想著自己沒想到孩子。”他說:“我怎麼沒想到孩子,我都想走了,跟你妹妹商量怎麼了結,他媽的現在又沒有安樂死。”我說:“你用不著跟人商量,要走就走好了。”他說:“好的,好的。”
我妹妹坐在車的後面,說:“也不能這樣說,花了那麼多錢,就是想趕快好,說什麼越來越重。”我父親說:“病這種東西不是越來越重嗎,能治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很好了,只是肌酐高了一點點。”
回到家,我父親徑直走到房間去,我母親見到這樣,說:“要說那麼多話幹嘛啦?!”我在樓下碰見姐姐下班回來,對她說:“他說要去死,你這幾天多看著他。”
這一次只過了半個月,我們又去給林教授看。他問我父親說:“你怎麼不去換腎,換腎都好哩。”還說:“廣州的醫院我熟悉,聯絡好了上去,十天就可以回來,不熟悉的要排半年才能排到。現在換腎不用那麼多錢,十五萬就夠了,但是你不能只准備十五萬,得準備十多萬,有十多萬就可以換腎。”我們說回去商量。
路上我對父親說:“你不是老是說你的老同事老朋友很多嗎,看誰願意幫,我們當孩子的臉皮太薄,不敢向人家要。”他說:“如果有,也就是老黃和老鄭兩個人,其他人沒有。”我說:“我賣掉股票後出五萬,弟弟搬回來住,房子賣七萬,老黃、老鄭每人出一萬。”我父親“咳”地一聲,說:“要是這樣,你們做孩子的就沒面子了。”我說:“你晚上打電話給國慶,不要說國慶啊,我要去換腎,你說國慶啊,醫生說要換腎,跟你商量一下。”他說:“我知道,不用你教。”我說:“老馬買房子向朋友借錢,借到的錢除了給自己買還能夠借給他姐姐買。”父親說:“老馬真了不起。”我說:“你年輕的時候沒把心事放在孩子們身上,結果沒有一個能發,現在老了已經太晚了。”他說:“已經盡力了。”我說:“你看高伯,幾個孩子每人一個生意,現在就沒有後顧之憂。”他說:“高伯現在也難啊。”
第五章 黃廠說:“這種事只有政府才有辦法。” 16
這一天我又到父親家,他沒有在,母親說:“你父親還去讀書,昨天學校裡的人聚餐,他沒辦法參加,在家裡走進走出,說如果不是這樣,就可以去。”
我們父親的藥單拿到工廠後還沒有報銷,我弟弟一想到要到國慶兄家坐,心情就不好起來,他說:“我昨天要去國慶兄家坐,他說我在外面,沒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