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司馬相如面前:“這張琴是娘留給我的,叫‘綠綺’,上面還刻了有字,姐姐也不認識,就留給弟弟,做個紀念吧。”
司馬相如低頭不答,淚珠一顆又一顆,滴在綠綺琴面上。
姜兒撐起身,轉過簾子,走到衛青身邊,捧出個布包來:
“青弟,你的袍子姐姐給補好了,本來還想抽空給你做件新的,可……青弟要早些娶個好媳婦,好、好……”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衛青鐵青著臉,不動,也不說話。
“啪!”
一隻陶碗被他右手捏得粉碎,碗茬刺破虎口,鮮血沁出,浸紅了姜兒新補的袍子。
長安城外,灞橋。
氈車,漢節,儀衛赫赫,旌旗瑟瑟,漢家公主要遠嫁匈奴,出塞和親了。
司馬相如和衛青官卑職小,又非職責所繫,只能在遠處的山坡上久久地眺望,直到氈車的穹頂沒入地平線,直到連最後一面旗幟也消失無蹤。
自始至終,他們甚至都沒能看見姜兒一眼,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彷彿都是姜兒那含怨的眼眸。
司馬遷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無言地拍著二人的脊背。
“這匈奴,唉,”城外一間四面透風的酒肆裡,三人面色陰鬱地圍坐著,司馬遷一面嘆氣,一面不住搖著頭:“高皇帝(劉邦)時候,他們就在白登山圍困過聖駕;高皇帝駕崩,他們的冒頓單于竟敢寫信給呂太后求婚,我大漢為免兵革之禍,竟也只能婉言道謝,一回回選民女和親,無奈,無奈啊。”
“都是咱大漢兵不強,馬不壯,才被匈奴人欺負成這樣!”衛青灌下幾碗渾酒,通紅著眼珠,大聲嚷著:“郎中令昨天跟我說,要補我做郎中,從今天起,我要拼命練武,還要學帶兵,學打仗,把匈奴人統統殺光!”
“唉,不然,不然,”司馬相如嘆道:“依我的愚見,還是天子和大臣們胸襟不夠,缺乏泱泱大國的氣魄和膽略,這些光靠打仗可不行,要靠辭賦,我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遊歷天下山川江河,寫出最輝煌的辭賦,來感染這些當國執政的人。”
“你……”衛青忍住沒發作,只瞪了他一眼:“你這呆子,沒得救了。”
“長卿,你待怎地?”司馬遷看了相如一眼:“這官也不做了?”
“不做了。”司馬相如堅定地搖搖頭:“小弟不比青弟,本不是當武官的材料,天子又這般討厭辭賦,鄒陽、枚乘他們幾位都已經出京,去伺候諸侯王了,小弟這也便動身往梁國、淮南國,作一番自己中意的事業。”
司馬遷正待說什麼,衛青卻跳起來叫道:
“好,好,哥哥,咱弟兄便定個約,你依你的路數,我照我的門道,把咱大漢給弄得像個大國樣子,不再讓這些匈奴人小瞧、欺侮!”
“正合我意!咱們就以十年為期吧。”司馬相如也跳起來,和衛青擊掌為誓:“子長哥哥,你是史官之子,便為我二人做個見證吧。”
………【(四十一)】………
松江廣富林,洋槍隊大營。WeNXuEmI。cOM
“常勝軍,嘿嘿,常勝軍。”
雷納德站在營門外,凝望著大道上的闐喧車馬和滾滾車塵,腦海裡卻不時浮現出王韜適才那略帶一絲譏諷的眼神。
因為助剿長毛有功,新任江蘇巡撫李鴻章剛剛奏明朝廷,給洋槍隊賜名“常勝軍”,這幾天大營內外熱鬧非凡,若非長毛還沒退淨,賀喜的拜客,只怕連營門都要擠塌了的。
這王韜卻不是來賀喜的,而是被他的中國朋友容閎臨行前帶來,託他們想辦法推薦給李鴻章的。
“他那神情哪像來求我們,倒像我們有求於他似的,嘿嘿。”
雷納德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中國讀書人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