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一個奇怪而神秘的人。
他並不是撥錯號碼,他來過這裡。那麼是房東太太在撒謊,她知道家明與梅麗恩,只是她不說罷了,她瞞我。
但是我不能逼她說出她不願說的故事。反正現在一切一切都已過去。
沒到幾天,我淋了一場雨,回來感冒,病了。
躺在床上,頭重似一千斤,我喝著果汁,情緒非常低落,一連三天,熱度不退,想到酒店裡未完成的工作,心急如焚。
單身的人最怕病。就算鍾點女工來一會兒也是好的,至少我可以聽到一點人的聲音。
第四天我打算去辦公,但是我的腿發軟,只好再躺在床上。我想念家明與他的電話。
他有什麼惡意呢?打電話來說幾句,令我快樂與振作,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要聽信房東太太的話?當然,她是善意的,但是她不知道我的需要,她也不懂得家明是如何的一個人。她是局外人。
只有我才知道家明。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秘密,我不應把他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我絕望的想:好了,以後他的聲音再也不會出現。
或者我可以要求電話公司把那個號碼要回來。我頹然想:病快好吧,病好了回到工作崗位我就不會想那麼多了。
十一點三刻,我迷迷茫茫坐在床沿,看著一本費茲哲羅的小說。
電話鈴響起來。
響了五下。
我赤腳奔出去,心跳得很厲害。
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不再知道新的號碼。
但是我還是快樂且絕望的拿起話筒。
我靜默了一會兒,那邊先說話。
「你病了?」
是他!是他是他!
儘管事情太詭秘太超乎自然,我不介意,我興奮的說:「家明!我想通了,小王子說的,最重要的東西,往往是瞧不見的。」
他輕笑,「你的病要當心,一個人住,健康是良伴。」
我沒有問,沒有問他怎麼找到新號碼,沒有問他怎麼知道我生了病。一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有說話的物件,他回來了。
「我很想念你.家明,」我由衷的說:「你不再生氣吧?」
「不生氣。我永遠不生氣。」
「我是芝兒。我說:「你要記得。」
「是,芝兒,我一定記得。明天再與你說話,今夜好好的睡,明白嗎?」
「嗯,我會聽話。」我快樂的放下電話。
早上精神慡利地上班,工作進度很高。
下班回家又撞到房東太太,她有點不安。
「張小姐,」她說:「病好了?」
「是。」我說:「完全好了。」
「我替你買了枇杷,新上市的。」她說:「擱在冰箱裡。」
「你對我太好。」我愉快地說:「謝謝。」
「張小姐,」她猶疑的說:「張小姐,我不該瞞著你,關於這間老房子,是一個傳說的,我索性說給你聽,如果你要搬出去,我不反對。」她懇切地看著我,「以前我沒說給你知道,是我的錯。」
我只遲疑了一刻,我愉快地反問:「什麼傳說?我喜歡這裡,我住得很高興,我不要聽任何傳說,真的。」我轉過頭來,看著她,「我不相信這些。」
她猶疑,「但是張小姐——」
「我不介意。」我溫和的說:「這次你可以放心。」
我為什麼要管這裡的傳說?
我為自己做一杯冰凍蜜糖薄荷茶,躺在藤椅上。拿兩個墊子塞在背下,舒舒服服伸展雙腿。
我喜歡這間屋子,也喜歡夜間的電話鈴聲。
我知道我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