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扶搖……我在。”
我在。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是誰低喚聲聲,溫柔沉厚,一杯釅茶般醇甜回甘,沖淡生命裡不能擺脫的苦。
喚她於沉黑之境,挽她於泥曳之途。
熟悉的異香飄來,非花非木,韻味高古。
孟扶搖緩緩睜開眼,看進一雙微有些急切的深邃眼眸。
那眼眸捕捉到她目光那一霎,立即亮了亮,那一亮間閃過許多莫名情緒——焦急、憂慮、不安、後悔、疼痛、猶豫……
她沒見過深藏如海的長孫無極,會有這般複雜至於矛盾對立的情緒。
四周的景物一層層的清晰起來,不再如水波般動盪不休,依舊如前的花藤架,她在他懷中。
“我沒事了。”孟扶搖起身,跳下花架,看了看遠處沉在黑暗裡的永昌殿,又看看剛才去過的那個方向,很久以後她平靜的道:“按原計劃行事吧。”
長孫無極沒有勸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撫了撫她的發,看她蚌殼般再次將疼痛揉進心底,在無人得見處磨礪得血肉模糊,再在天長日久中努力容納,直至含化為珠。
世人看見她意氣風發含英咀華,不見其後深重的傷。
不是不心疼,然而卻不敢太心疼,太心疼了,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攔下她的腳步。
她從來不是願意被他包裹呵護的女子,可以嬌嫩著自己,任由他展開羽翼將一切苦難疼痛拒之門外,她的翅膀強硬而廣闊,時刻等待承載風雨振翅高飛,不讓她在世事黑暗中打磨,她要如何衝過那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巨波?
黑暗中兩條人影默默飛起,直撲永昌殿。
永昌殿沉默在夜色裡蹲伏,殿外守衛的侍衛不曾多也不曾少,兩人身子一閃,已經從侍衛相向而行的佇列中剪刀般剪過,走在最後的人突然覺得腦後有風,然而回身一看,空空蕩蕩再無人跡。
殿分三進,最內是寢殿,孟扶搖正要飛身掠過,長孫無極突然拉了拉她,牽著她無聲飄了幾步,貼上了一處宮牆。
隨即她隱約聽見了說話聲。
“……解決了算了!”
女子聲音,有點尖,好像是璇璣皇后的聲音。
“……你終於耐不住了?”這個聲音帶著笑意,童女般的幼細,語調有點懶有點不耐煩,孟扶搖一聽就轟然一聲,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頭頂。
就是這個聲音!
玉衡!
她眼睛剎那殺氣森然,卻一現又收,全身更是穩若磐石一動不動——玉、衡這種高手,幾十丈外的動靜和殺氣都能察覺,再憤怒,也不必急在此刻。
“……實在忍不得……”璇璣皇后似是十分憤怒,步子很快的在室內走來走去,半晌停下道:“一群混賬!”
“你原先要的可不是這樣……”玉街還是不急不忙的聲氣,笑道,“不是說又要人解決,還要不出事,最好還能挽回麼?”
“你看那模樣怎麼挽回?真是……唉!”璇璣皇后似乎想罵沒罵出口,恨恨一聲。
“早說嘛,早說不就簡單了,何至於……”玉衡突然輕輕笑一聲,“……讓人能活到現在,還在牆外偷聽呢!”
“轟!”
玉衡最後那句話還沒說完,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已經雙雙退後,饒是如此,剎那間一面宮牆便轟然倒塌,塵煙漫起瓦礫疊飛,四面飛射的深紅深黃琉璃瓦都盤旋呼嘯著,在半空中化為一道道彩光,向兩人當頭砸下!
“掛在牆上累不累?我侍候你永遠睡下如何?”
瓦礫擊飛中,一人大笑著邁下臺階,攏起長長的袖子,立在天井正中,半側身斜挑眉望過來。
他整個人像一段浸在月光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