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容易,可是真要進了城,誰不想榮華富貴,誰不想高官得做?百萬香教子弟,不過百萬散沙罷了。不管是慈禧還是光緒,有的是法子分化瓦解他們,所以他們才敢開城放香教進城……”
章渝話說得越來越緩,只是臉上神色仍然沒有半點變化,彷彿韓老爺子口中的香教和他半點干係都沒有也似:“……就算事後這太后還有皇帝能掌握住局勢,可北京城也差不多平了……他們能不知道,能不在乎?而且還有南邊的徐一凡呢……”
韓中平小聲的笑著,彷彿章渝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白鬍子一抖一抖:“無非就是眼前那點權勢之爭!誰還管來日大難?都爛到骨頭裡了……當初天國還不是一樣?忠王爺是中流砥柱,要靠著他調集四下兵馬打退那個曾九,可是天王最嫉的也是他,就是不許忠王爺出城,還是王爺他拿私財買通天王的兩個哥哥才出城而去,時間也耽擱了,冬裝都來不及準備,糧食來不及積儲,幾十萬人打曾九兩萬,打到入冬就趕緊散了夥……都是一樣!”
他轉過頭定定的看著章渝那張似乎苦了一輩子的臉:“北京城平了,他們不在乎,難道你在乎?”
章渝臉上肌肉抽動一下,冷冷道:“如果要北京城人死絕,他才會死。我才不在乎北京城是不是平了……香教如何,我也從沒想過……我只關心譚嗣同什麼時候出城?如果他就是不走,非要等到徐一凡北上來救他呢?”
韓中平淡笑,神色當中說不出來的疲倦:“徐一凡不會來的……這個世道人心,我看得太明白了……譚嗣同就算賴在京城不走也有辦法,何處力量不可借?章護法放心吧,這一天,我已經反覆盤算了三十年,太久了,太久了……”
他混濁的老眼當中,漸漸的溢滿了淚水。碎雪雪片落在他的肩上,已經是薄薄的一層:“準備車馬……今天晚上我們去延慶標拜會一下南來的客人!”
江寧督署徐一凡的簽押房內,徐一凡的幾個心腹都肅然而坐,聽著張佩綸念著一份份從各的督撫那裡來的電報。而徐一凡則靠在椅子上面,臉上表情很冷淡,只是用手無意識的敲打著扶手。
北地亂局終於開始,一切正如他所預料。中樞的最後一點威權,終於喪失乾淨。北地督撫害怕這亂局蔓延到他們那裡——尤其是魯豫兩地的地方官,他們那裡香教勢力也相當之厚。南方督撫則終於看明白局勢,知道中樞已經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洋人那裡對中樞可能的支援也絕了指望,這等教亂的中樞竟然束手無策,憑什麼讓勢利的洋人支援他們?
每份電報,都是恭請徐一凡指示機宜,並盼望大帥能從速收拾局勢。南方一些學的新名詞多的督撫大臣,還要徐一凡速速組織看守政府,中樞就當不存在了。大家要商量一下將來怎麼個弄法,徐一凡手底下將來的位置也要排一排。不少督撫已經表示,電報一發,他們人就已經就道,要親到江寧,請大帥指示機宜……北方,還有一個譚復生沒來電報,只是在咬牙苦撐啊……你真的以為,自己能撐過去?讓你這個書生堅持到現在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指望?
聽著張佩綸有點激動的聲音,徐一凡竟然微微有點失神,如此場合,竟然想到別處去了。
好容易才等到張佩綸將電報唸完,咳嗽了一聲兒,徐一凡才回過神來,勉強笑道:“……就是這麼回事兒,牆倒了眾人會推,現在咱們處於絕對優勢的地位,自然也少不了有人錦上添花……現在李中堂全權料理這個聯絡天下督撫的事情,他人熟……”
唐紹儀舉了一手:“大帥,洋人那裡有什麼表示?”
徐一凡笑笑,示意張佩綸下。張佩綸笑道:“英國首相特使索爾茲伯裡已經向大帥表示,從他個人而言,是認為清帝國政府已經喪失了維繫東亞局勢穩定的能力,而他也很希望英國政府會在近期表示對大帥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