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忽然噗嗤一聲笑開了。笑聲遏制不住,於是放聲哈哈大笑起來。
“秦堪啊秦堪,你肚子裡到底藏了多少壞水兒?太壞了你!簡直不是人……”
一旁的劉瑾不知勾起了什麼慘痛往事,雖然對秦堪的主意仍舊滿頭霧水,卻恨恨地介面道:“……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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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鼓司的鐘聲悠悠敲響,偌大的京師上空餘音嫋嫋,這是皇帝召集大臣朝會的鐘聲。
剛剛被老太后趕出慈寧宮,許多大臣還沒走出宮門,聽到鐘聲後不由一楞。
陛下不是說今日老太后大壽,罷朝一日麼?好好的突然開什麼朝會?
來不及多想。大臣們順勢便轉了個身。紛紛朝奉天殿走去。
…………
…………
金殿龍椅上,朱厚照一反剛才悲憤抑鬱的模樣,表情變得很沉痛,沉痛裡帶著無限的悔意。眼眶甚至泛了紅。
滿殿大臣就這麼靜靜注視著他。滿頭霧水地等著他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朱厚照仰天長嘆口氣,道:“通政司左通政黃祿何在?”
黃祿出班道:“臣在。”
大臣們心一緊,陛下這是要算帳了嗎?
黃祿挺著胸。一副正義凜然不向惡勢力低頭的模樣,瞧得秦堪劉瑾等人一陣反胃,二人互視一眼,發現彼此的目光露出同樣的嫌惡鄙夷,二人目光交會不由一楞,接著浮出惺惺之色。
不論秦堪和劉瑾怎樣不對付,至少二人有個共同點,看不得別人臉上的正義之色,太噁心了。
惺惺相惜之後,秦堪和劉瑾同時露出一個奸臣惜奸臣的會心笑容。
滿殿驚疑之時,朱厚照嘆了口氣,沉痛道:“黃卿放心,朕非昏君,不會因言加罪,你說得對,北方大雪凍斃如此多的乞丐,這是皇帝的過失,朕無法推卸,黃卿真乃我正德朝忠義之臣,理當褒獎。來人,賜左通政黃祿黃金百兩,絲帛十匹,著宮人送抵黃卿府上。”
“啊?”
所有大臣都楞了。
……陛下吃錯藥了?
朱厚照的表情愈發沉痛,緩緩掃視著殿內群臣,道:“自太祖皇帝立國以來,我大明一直是皇帝與士大夫同治天下,此乃祖宗成法,絕不可易。天下治理不能僅僅只靠皇帝,更重要的是諸位臣工,你們才是我大明真正的中流砥柱,臣者,國之重器也,不可不敬。朕今日不該向你們發火,朕向各位臣工緻歉。”
說著朱厚照站起身,朝殿內大臣們鄭重躬身施了一禮。
大臣們熱淚盈眶,感動得不能自已——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昏君想幹嘛?
滿殿大臣頓時提高了警惕,神經繃得緊緊的,非常戒備地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沒管大臣們怎生想法,清了清嗓子,道:“朕決定納黃卿之諫,焚香沐浴,於太廟前齋戒罪己十日,自省吾身,諸臣工以為如何?”
眾臣齊聲道:“陛下納諫知錯,善莫大焉……”
朱厚照眼中古怪之色一閃而過:“你們都不反對吧?”
“不反對,陛下正該如此。”
雖然朱厚照答應得太爽快而令大臣們失去了觸顏直諫,揚名立萬的機會,不過能看到一個對大臣言聽計從的溫順皇帝,倒也是所有人的願望。
朱厚照點頭,緩緩道:“如此甚好,不過呢,你們常在朝堂上說‘君憂臣辱,君辱臣死’,朕於太廟前齋戒十日向祖宗請罪,諸位臣工想必不能袖手旁觀吧……”
大臣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他們大概明白朱厚照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