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躲,只能逃,只求能做漏網之魚。只求他們可以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
現在程崇說要報仇,他很心疼,心疼程崇還這樣小,就要揹負這麼多,他也很害怕,害怕程崇就此把這件事作為日後的人生目標,害怕程崇就此把報仇的事情掛在嘴邊,害怕這些東西會傳出去,害怕那幫人要斬草除根。
他重重的跪下來,直視著程崇的眼睛,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三分顫抖,“崇兒你說,你說給我聽,是意外!只是意外!嗯……”。
程理的掐著程崇的雙臂,他略為用力的搖晃著他。程崇還是個孩子,他看不懂程理眼裡的無奈和痛苦,他不懂那種複雜“不是不是,怎麼會是意外呢!”他的眼裡寫滿了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的叔叔不可能看不出,這根本就不是意外。
程理聞言,立即又抽了程崇一巴掌,頓時,程崇的嘴角就破了。但即便這樣,程崇還是不改口。他的眼裡寫滿了驚恐,他不明白叔叔為什麼會打他。
“叔叔……你明明看見的,明明看見的……”。他嘗試著掙脫程理的束縛,可是越掙扎越緊。
“說”。程理越發低沉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強制性。
“不說,不說我不說,這不是,這明明”程崇這回話還沒說完,就又被程理抽了一巴掌,程崇不會忘記,那巴掌,讓他掉了一顆牙。
原本程崇還要繼續說的話,全都被程理的那一巴掌打了回去,程崇把那些話咽回了肚子,爛在肚子裡。
程理眼泛淚光,雙手捧著程崇的臉,拇指輕柔的在程崇的臉上捋著,他看著嬌嫩的臉上明晰的分佈錯亂五根指印,他後悔了。
程理心疼,心疼自己眼前的這個還是孩子的侄兒,心疼他的骨氣,心疼他以後都不能再活得像個孩子,心疼他以後都沒有機會在孃的懷裡撒嬌,心疼他以後都沒有機會在爹的管教下成長,心疼他以後都要活得戰戰兢兢,心疼他以後都要揹負著這樣不堪的過去過活。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只能如此,他要理智,現在,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那每一巴掌,都好似一把尖刀狠狠的紮在他的心口,生疼生疼的,鋒利的尖刀上面似乎還有骨刺,在他的心口來回抽動,鋒利得沒有一點阻隔,直來直往。
“崇兒你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一切都只是夢,叔叔在你身邊,有叔叔……就好了!”。一個晚上,他以為自己的淚水不是流乾了,就是被火給烤乾了,那裡想到在程崇面前,他軟弱到底了。
“忘了吧忘了吧……”。
“能忘嗎?能嗎!”。
“只要你願意,沒什麼忘不了……叔叔會陪著你一起忘”。
“好……好!”。程崇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徑直看著眼前的那片廢墟,燒得半廢的匾額,還剩下半個程字。
程理的眼淚深深的刺痛了程崇的眼睛,被打掉牙都沒哭的程崇,終於哭了,就如同所有面對心愛的玩具要得得不到,看著喜歡的糖葫蘆要吃吃不到的孩子一樣哭了,他哭著對程理說“是,是意外,是意外,這只是意外,崇兒明白了,是崇兒……錯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讓人頭疼,誰都制服不了的混世魔王變得這樣聽話了,他不再吵不再鬧。
曾經時時刻刻想要逃出去的地方,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再也回不去。曾經他故意對著幹的人,從這個時候開始,再也管不了他。曾經萬分依賴的懷抱,從這個時候開始,再也不能對他說一句“崇兒,過來”。
南國再也沒有一個經營米鋪的姓程的國戚,北郊再也沒有一個獨立的住著九個人的程府。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個可以收留程理程崇的程家,這個世上再沒有程崇,有的只是淮王府的下人由伽。
風揚起,屬於程家的一頁就這樣翻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