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與其說她愛上的是一個男人,莫如說她愛上的是自己對那個人的想像。司馬小姐恐怕就是這種情形。”
說得也是。
“後來呢?”
“天儀小姐自然是與吳公子退婚了,司馬家雖然家風甚苛,但子息孤弱,只天儀這一個寶貝疙瘩,她又年近七旬,垂垂老矣,難道真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那吳公子,羞憤之餘竟把這筆爛賬記在安大人頭上,人前人後欲報奪妻之恨。你說這冤不冤哪!”
小方跟黑妞各騎一匹駿馬跟在大軍後面邊說邊走,不知不覺間順著官道進了大山,漸漸山路蜿蜓鳥徑蛇盤,山勢險惡,巉巖怪石,嶙峋突兀,雜草蓁蓁,幽暗深濃,樹木參空,遮天蔽日,山瘴煙嵐忽隱忽現,狐鳴猿啼,山鳥磔磔,哀楚悽切,本來春日豔陽燦爛如金,一下子變得陰森昏暝。
小方不由打了個寒顫,他四下裡看了看,發覺兩邊山岩高聳,抬頭只見一線天,這種地形在兵法中稱為“支形”──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
也就是這種地形對敵我雙方都不利,就算是敵人引誘我,也不能進去。除非是敵軍已入半數,我軍追擊,方可取勝。而此時安若素與其先鋒軍已悉數進入,若有敵人來犯先行佔據險要地勢,等待她的,將是全軍覆沒。
“這是什麼山,翠屏山嗎?”小方問。
“不是,翠屏山在京郊東南向。這山叫斷魂嶺,地處燕京南端,山勢猛惡,山腰常年繚繞著帶毒的煙嵐瘴氣。所以儘管傳說山中有千年老參和靈芝,還有奇禽異獸,但就是無人敢進山尋寶。這條路卻是北上的捷徑,安大人她們要趕路,自然管不了這許多,再說我大唐軍威熾烈、陽剛炙猛,鬼神都要退避三分,何況別的。”黑妞饒自得意著。
“噢,你是說咱們現在還未出得大唐境內?”小方覺得自己已經走了很久了,國都長安離北部邊陲只有千里之遙。
“當然沒有,我大唐國土遼闊,豈是一天半載能走完的。”
那就好,否則在這地方遇上番胡大軍,那安若素不論多能幹也只好引頸就戮了。小方舒了口氣。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耳邊只聽得林濤瑟瑟,群鳥驚飛,猿狐長嘶,那猙獰怪石後人影幢幢,似隱著千軍萬馬。小方感覺不妙,正驚疑間,前面安若素已經踩蹬下馬站到一處高坡上,將手的軍哨吹響,她身前身後是一群惶然不知所措的將士。
“弟兄們,這裡有埋伏!”安若素聲音清越,壓住了滿山的雜音,“大家下馬步行,每人緊貼戰馬,只要翻過這面山坡,我們就能與敵軍決一死戰。現在聽我號令,一分隊從左面山谷上,二分隊由右面的山谷上,迅速佔領高地。最後一隊,跟我一起沿著谷底繼續前進。大家趕快行動,一寸光陰就是一線生機!”
一聲令下,兩千先鋒軍立刻分為三路,秩序井然。
“壞了,突厥大軍難道已經攻入我國界內?”黑妞的臉色大變。
前面元寶也向安若素提出同樣的問題,“敵人怎麼會來得這麼快?這還是在我大唐腹地!”
“我倒希望是敵軍,我真的希望是敵軍,我寧肯來的是敵軍!”安若素一唱三嘆。她是否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你是說來的不是敵人?”月芽問道。
“恐怕比敵人更可怕。”安若素說。
元寶和月芽對望了一眼。這一眼含義深深。
“我們怎麼走?”黑妞問小方。
“跟著前邊走。”他當然是跟定了安若素。
氣氛越來越緊張,但山間谷地卻漸漸開闊起來,腳下碧草絨絨,石隙間奼紫嫣紅的野葩開得潑辣茁壯,遠處有泉水鳴咽,兩邊的大軍也已經快爬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