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琪沉默很久後,笑一笑權作回答。這是私事,她不需要作出任何交待。
扈平看不出個所以然,又說:“恕我直言,他會恨你的。男人有時很小氣。”
龍琪想了想,“如果換作你,你會怎麼樣?”
“我?”扈平看著對方,輕輕地說,“我會……憐惜你。”
──他也是從小一個人出來闖世界的,其中的艱澀辛酸他最知味。他能想得到,當初發現喬煙眉那張“CD”報廢時,她是多麼的震驚和難過,但她不能表示出來,甚至還得收拾這種心情去解決問題、去安慰小喬,可是,誰又來安慰她呢?
她就像一個家中的老大,得讓下面的兄弟姐妹全都吃飽,可這個家偏偏窮得水盡溜光揭不開鍋。她得想辦法,沒米也得炊。體驗過這種煎熬的人,才會瞭解龍琪的處境。
扈平了解。
她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尤其是現在,躺在病床上,一動不能動的女人。
龍琪這時笑了,苦笑,她一向只被男人敬畏和害怕,憐惜還是第一次。
“謝謝你,不過,真的不習慣。”她說。
“你會的。”扈平深深地看著她,“從現在開始……”
他看著她,眼中全是憐惜,龍琪微微皺了皺眉,她真的很不習慣被一個男人這麼看著。扈平看得出她的尷尬,但沒有迴避,站起來幫她躺好,為她掖好被角。
“從現在開始,什麼也不要想,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我……”龍琪想說什麼。
扈平止住他她的話頭,“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對於我們,也是的。晚上,就是睡覺的時候。閉上眼,什麼也別想了……”
這句話龍琪突然松馳下來,她真的累了,很累。她的大腦需要休息,需要充電。
“可是……我睡不著,我總覺得自己在爬臺階,臺階很長,怎麼也爬不完,我很累……”
“不,臺階已經爬完了,你看到了嗎,你腳下,是一片草地,草地個有椅子,你坐下,休息一下,我在你身邊,永遠……”
“這個世界,會有永遠嗎?”
“會的,只要你想,永遠就在你身邊。”
龍琪笑一笑,漸漸地睡著了。
小方輕輕推開門,龍琪睡了,扈平守在她的床頭,握著她的手,兩人靠得很近很近。他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他把門闔上。他在門外,在她之外。也許,他一直是在她的心之外。他只是她做事的一個幌子,包括感情。──她找的人是江遠哲,她愛的人是扈平。
真的會是這樣的嗎?
他茫然地轉過身,楊小玉正瞪著他。
“怎麼不進去?”
“她睡了。”他說,“別打擾她,她累了。”
說這話時,他的表情似乎更累,楊小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然後悄悄推開病房的門──扈平眼中滿是深情地凝視著昏昏睡去的龍琪。
這個傢伙,口聲聲說龍琪是龍琪是遊自力的心上人,千方百計想要阻撓她和小方在一起,鬧了半天,原來是他自己“心懷不軌”。
她聳了聳肩,轉念一想,覺得也沒什麼不好。人何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身後有呼吸聲,她回過頭,是汪寒洋。
“你也看到了?”她問。“然而,這是愛情的終局嗎?”她又問。
汪寒洋沒有回答。她回答不上來,有些事,總在瞬息萬變,如白雲蒼狗。人力不能控制。
小方這時走到院中,東邊的天空,已現出魚肚白。天要亮了。最黑暗的時刻終於過去了,新的一天終於來了。
這一天,會安然渡過嗎?大震過後,必有餘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