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這一天,龐德沒有再說任何話,其他人也沒有。儘管這些人中不乏窮兇極惡的好戰分子,絕不會被一席話嚇退,但也沒有人愚蠢到公開宣戰當一個無處可藏的靶子。
所有的流血都在暗中進行,所有的衝突都會突然爆發。
深夜,龐德坐在老人的病床邊,這個家族的老頭領雙眼圓睜,因為仰躺的姿勢而張開著嘴。絕症帶來的劇痛剛緩和下來,他的眼睛裡已經不再有不服輸的鬥志,剩下的只有畏懼和恐慌。
疼痛什麼時候再來?解脫又什麼時候才來?
龐德不知道父親此刻腦中在想些什麼,因為他無法想像一個從來沒有輸過的人一敗塗地時的心情。
他不應該得這種病。
龐德心想,他這一生都幾乎沒得過什麼病,大概和他本身很難感受到壓力有關,免疫系統一直在高效運作,讓他足夠健康強壯去承受重擔,解決每一次撲面而來的危機。
&ldo;你全都聽到了,是嗎?&rdo;龐德在他耳邊輕聲問。
老人沒有回答,目光毫不動搖地凝視著空蕩蕩的天花板,也許他在享受疼痛過後這令人恍惚的片刻寧靜。
龐德沒有打斷他的享受。他知道這已經是垂死的父親為數不多的享受了,生命誕生之初是一條潔淨的河流,如今到了枯竭之時,留下的只有汙濁的粘液,但它還是令人依依不捨。龐德的手指碰到了父親枯槁的手背,這隻手不知道開過多少次槍,殺死過多少人,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隻蒼老的手竟然是柔軟的。
這一刻,他冰冷的鐵石心腸似乎也有了一絲軟化,想起童年時為數不多的幾次父愛親情。龐德不喜歡這樣,不管他試圖變成什麼樣的人,或是自認天生就有冷酷無情的本性,可似乎總有那麼一些生而為人的弱點,讓他心中響起警報。
他放下那隻瘦弱的手,輕輕撫摸父親因患病而快速消瘦的臉龐。
他已經宣戰,就要在今晚創造一個新的家族。
龐德年輕有力的手掌落在父親頸邊,手指還能感受到凸起的血管和脈搏的動靜,雖然不強烈,但卻很穩定。他知道父親的生命力一向頑強,也許還能依靠藥物和裝置活上好一陣子。
龐德承認自己猶豫了一下,哪怕只有幾秒鐘,都足以讓他感到煩心。
結果在那幾秒鐘後,老人張開的嘴動了一下,發出了微弱但十分清晰的聲音。
&ldo;是你的。&rdo;父親說,&ldo;但是不要……&rdo;
龐德的手掐住他的喉嚨,也許他還有別的話想說,但再也不能說了。這一下一點也不費勁,就像在快要熄滅的蠟燭上輕輕吹一口氣。
這件事是一定會發生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鬆開手,關掉儀器,為死者蓋上被子。
父親不是被死神和病魔打敗,而是被他的繼承者,被他唯一的兒子送去另一個世界。這個結果他一定更樂於接受。
龐德離開病床,關上燈。
今天是新卜倫諾家族誕生的日子。
第10章 複雜的事
早餐只有袋裝麵包和餅乾。
艾倫開啟了第二罐啤酒。
自從他們在雪山小屋中發現被囚禁的女孩開始,整個假期都變樣了。
他坐在桌子上,邊吃麵包邊聽麥克和神秘女孩交談。如果能夠弄清她的身份,事情就會簡單得多,但她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也有可能過度驚嚇讓她暫時無法連貫地回答問題。經過這一晚相處,艾倫對麥克的耐心又有了新認識。
&ldo;好吧,我們還有時間,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rdo;
艾倫把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