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想象,自己出身行伍,對鮮血的習以為常,可也見不得這樣的開腸破肚,為何她卻——連自己腹內都有些翻滾,可林慕白呢?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眼睛裡竟然放著光。
難怪蘇離要千金相尋,到底是有原因的。
在蘇晉風的胃裡,找到了一些零碎的未消化完的食物。既然是中毒,而又不知是何時中毒,且看看胃裡還剩下什麼,再一一分辨他最後一次進食是什麼時候,在哪吃的東西,吃了什麼。
因為蘇府的人都不記得蘇晉風在祭禮那天的上午,去了哪兒,吃過什麼。既然都不知道,那隻好慢慢的查,慢慢驗出來。
“這是——南瓜?”林慕白用鑷子夾了一片未消化的南瓜軟皮。
暗香點了頭,“好像是南瓜。可是師父,這個時候,上哪兒找南瓜?”
“咱們這兒沒有,不代表別的地方也沒有。”林慕白道,“我記得師父早前說過,偏南地方,氣候溫暖,很多東西都可以多季栽種。”頓了頓,林慕白問,“劉大人可有印象,這丹陽城內,何處有南瓜?”
劉慎行搖頭,“本府不喜南瓜。”
聞言,林慕白沒有追問。
驗屍簿上已經寫得差不多了,林慕白只補充了一句:腑臟多毒壞腐敗,足見毒性其烈。胃腸無異樣,唯見南瓜瓤少許,為死前進食,待查。
卸去身上白裳,吐去口中薑片,醋潑炭盆跨之而過。
林慕白站在屋簷下,望著外頭越下越大的雨。天色漸暗,沒成想竟然這麼晚了。雨打芭蕉,輕敲記憶,落下寒意無數。
“好在出門前,我就知道今日天氣不太好,隨時備著師父的傘,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暗香經常帶著那兩柄傘,“這可是師父最喜歡的蓮傘,我一刻都不敢大意。”
撐傘,站在雨裡。
林慕白仰頭望著傘面上的潑墨蓮花,神情有些微黯,不知為何對這傘她會如此鍾愛。上頭的潑墨蓮花,栩栩如生,並蒂蓮開,世所無雙。
“師父?”暗香不解,“你看什麼呢?”
她搖頭,緩步走出蘇宅。
“這潑墨蓮花畫得極好。”劉慎行道,“我這外行的看著,也是歡喜得很,不知從何處買的?”
林慕白一笑,“就一柄,獨一無二。”
“是師公留下的。”暗香笑道,“劉大人就不必眼紅了。”
劉慎行難得笑了笑,卻見林慕白轉身朝著與府衙相悖的方向而去,緊忙輕喚,“林大夫?府衙在這邊,你這是往哪兒走?側王妃——”
“側王妃只是讓你騰個房間給我,可沒說要軟禁我。”林慕白轉身,雨打蓮傘,風吹紫銅鈴,“就算知道,她也不敢讓人跟著我。她知道我要去哪,可她也明白,她自己在做什麼。”
似是而非的話語,各自心照不宣。
劉慎行站在雨下,看著柳色青衫漸行漸遠。薄薄的雨霧騰起,倩影終歸消失在轉角處。低頭一聲笑,意味深長。
可暗香不明白,“師父,為何側王妃不敢教人跟著你?”
“跟著咱們,找到了世子爺和殿下,她在丹陽城,還能待得住嗎?”林慕白反問。
暗香搖頭,“那自然是要啟程的,可既然不想找到世子爺和殿下,為何那日卻要大張旗鼓的去客棧相迎?那豈非多此一舉?”
“多此一舉還是虛張聲勢,做給別人看,只有她自己知道。”林慕白緩步往前走,雨打繡鞋,溼了鞋面,教鞋面的桐花開得更絢爛些。
暗香似乎明白了,“難怪店家和店小二說不認識,她也沒追問。”
林慕白笑而不語。
不是不問,而是走走過場的東西,壓根不必當真。百姓當然看不懂,還以為她這側王妃有多擔心殿下與世子的安危,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