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易暉收回視線,望向暮色四合的窗外,躁鬱的情緒翻湧而上,突然不想回去了。
他在下一站下車,這一代是繁華鬧市區,隨便走走都比悶在四面都是牆的房間裡有意思。
一條靜謐流淌的河自商業街東頭穿到西頭,途徑幾座古樸木橋,看見前方橋邊闢了一塊地,鑿了一處汩汩流淌的泉眼。
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是他從前的禁地,易暉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媽媽帶過他來這兒玩,全程緊緊牽著他的手,生怕他走丟。
或許因為天色晚了,今天的人沒有以往多,他走上前,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站著,看往來駐足的人驚訝於池底鋪滿的硬幣,然後或不屑走開,或掏出硬幣許願。
彷彿從誰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個曾把希望寄託在虛無縹緲的神靈上的自己。
「快,快把硬幣給我,我聽說這裡很靈,我要多許幾個願。」
「……全都扔進去了?」
「嗯啊,多扔點兒顯得心誠嘛。」
「許了什麼願?」
「希望時光倒流。」
「嗯?」
「最好能回到咱們倆還在上學的時候,我早早地向你表白,牢牢地抓住你,你要出國我也跟你一起去,休想把我甩掉。」
「現在也很好。」
……
是一對同性情侶,易暉聽得入神,忽略了似有若無的熟悉感,兀自站著發呆,直到被一聲「暉暉」喚醒,抬頭對上兩雙驚訝的眼睛。
鬧中取靜的茶館裡,桌椅大半空著,裊裊茶香蒸得空氣濕暖,坐在屋裡正中位置,初秋寒氣被盡數隔絕在外。
葉欽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嫌燙伸了伸舌頭,臉上仍維持笑容:「不是就不是吧,我們也就是覺得投眼緣,冒昧打擾,還望見諒。」
易暉垂低腦袋,視線更不知該往哪裡放:「你們說的那個人……跟我很像嗎?」
「從相貌上來說,不太像。」一直默不作聲的程非池忽然開腔,「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易暉嗓子發乾:「那……」
坐在對面的程非池垂眼看他捏緊杯壁的手,道:「直覺吧,直覺是不講道理的。」
「確實不講道理。」葉欽單手托腮,注視著易暉道,「如果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可能只會偷偷懷疑,他也這麼認為,我就一個衝動把你叫住了。」
易暉被他看得緊張不已,生怕多說多錯,又否認一遍:「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家住南方,最近來這邊工作,過幾個月就要回去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是了,就當交個朋友,別緊張嘛。」葉欽把剛上桌的茶點推到他面前,「喜歡吃甜的不?」
易暉先點頭,再搖頭,糾結得臉都紅了:「能吃、一點點。」
葉欽笑起來:「那就多吃一點。」
一頓如坐針氈的晚茶喝完,易暉忙不迭要走,葉欽嗑完盤中最後幾顆瓜子,提醒他記得穿好外套再出門,又問他這看著就疼的外套哪裡買的,易暉回答朋友做的,匆匆扭頭往門口走,剛走出去兩步,又被叫住。
「你都沒問我們在找的是誰呢。」
易暉慢吞吞地轉身,視線還垂落在地上:「誰、誰啊?」
「他弟弟。」葉欽指程非池,而後又指自己,「也是我弟弟。」
(下)
因為這個小插曲,易暉走進小區大門時剛過夜裡十點。
已經超出十二小時的時限,他卻顧不上著急,步子邁得緩慢,邊走邊凝神思考著什麼。
走著走著,眼眶遲鈍地泛起潮濕。
剛重生把會兒,他把上輩子的自己當個笑話,自以為活得透徹明白,結果死得稀里糊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