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武死不瞑目。 可即便是再不忿,他也知道在長孫家,長孫無忌的話就是金科玉律,而且鐵石心腸,任何人一旦危害了家族的利益,都會被毫不猶豫的放棄,更別說現在長孫武牽連的奸細一案,已然觸及了家族的存亡…… 然而此刻的長孫無忌,早已不關心長孫武是否死不瞑目,他恨不得將長孫武碎屍萬段才好! 這等事,怎麼能夠被人抓到把柄呢? 還想要替你的父母家眷求情,你可知整個家族都被你害得岌岌可危? 把你殺一萬次,都不解心頭之恨! ***** 丘家。 丘神績的喪禮尚未完成,賓客卻漸漸稀少,府內除去丘家親眷之外,已然冷清許多。 丘家於魏家皆是外來戶,魏家祖籍河北鉅鹿,丘家祖籍洛陽,皆非關中門閥。但是洛陽好歹距離長安近得多,前些時日不少親戚故舊亦曾自洛陽前來弔唁,但是這幾日卻大多借口離去。 原因無他,只因丘行恭在朝中的失勢…… 洛陽遠離大唐政治中樞,對於朝局難免看得不太透徹,還以為丘行恭一如既往的受到皇帝寵信,故而人脈不減。然而來到長安之後,方才知道陛下早已對丘行恭有所猜忌,而且丘行恭與高士廉反目成仇,昔日之臂助靠山現在恨不得將他打落塵埃,誰還來捧丘行恭的臭腳? 加之魏徵恰好與此時逝世,朝中百官盡皆前去弔唁,丘府自然越發冷清。 論起資歷地位,他丘行恭如何能與魏徵相比? 更遑論魏徵之子魏叔玉已然得到賜婚,只待孝期一滿,便將與衡山公主成婚,成為皇親國戚…… 靈堂內香燭繚繞,丘行恭呆愣愣的看著兒子的牌位和靈柩,恍然失神。 曾幾何時,他夢想著自己能夠憑藉戰功封爵國公,位比王侯; 曾幾何時,他憧憬著兒子能夠出類拔萃繼承丘家的家業,光宗耀祖…… 然而現在,一切皆如同夢幻泡沫,一朝破碎。 兒子慘遭殺害,後繼無人;自己眾叛親離,被陛下猜忌…… 他好恨! 憑什麼?! 自己身被重創浴血拼殺,難道還得不到一個信任麼?難道還比不得一個恣意妄為的棒槌麼? 三司會審? 呵呵,簡直就是玩笑…… 看似大唐最高之司法機構,實則都做了什麼? 過堂戲一般簡單的詢問一番,便以“證據不足”為由束之高閣、棄之不顧,無人再去多問一句,自己的兒子便躺在這裡,卻連幾個前來弔唁的都沒有…… 丘行恭只覺得有一股火在心裡騰騰燃燒,燒得他五內俱焚,燒得他恨意滔天! 驀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自靈堂外傳來。 “大帥,不好……大事不好……” “放肆!” 丘行恭陡然一聲厲喝,扭頭怒視匆匆前來神色慌張的部屬:“靈堂靜地,這般大呼小叫,萬一驚擾了吾兒,老子將你斬首陪葬!” “噗通!” 那部屬嚇得雙腿一軟,一下子跪伏在靈堂門口,心驚膽顫道:“末將死罪……末將死罪……可是……可是……” 丘行恭深吸口氣,問道:“到底發生何事?” 那部屬嚥了咽口水,道:“大帥,百騎司送來許多屍體,就擺在大門口,來來往往許多街坊都來看熱鬧,已經匯聚了上百人……而且……而且……末將見到這些人都是昔日同僚……” 轟! 彷彿有一隻大錘狠狠在心口捶了一下,丘行恭眼前一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剛剛滿腔怒火一瞬間洩了個乾乾淨淨,只有無邊的驚懼升起…… 腳步踉蹌的來到正門,丘行恭便見到數十具屍體整整齊齊排放在門前的街道邊,有的身被數創慘不忍睹,有的唯有脖子上一道傷口。 一名百騎司的校尉身軀筆直,見到丘行恭出來,上前抱拳施禮,道:“這些人潛伏於城南十里坡多日,意圖謀害朝廷命官,昨夜盡皆授首。末將奉陛下之命,將兇徒之屍首送達此地,還請丘將軍念在這些兇徒昔日皆是右武侯軍卒的情分上,予以收殮。” 丘行恭面色慘白,魁梧雄壯的身軀輕輕晃了晃,澀聲道:“老臣……遵旨……” 那校尉面無表情,淡淡的掃了丘行恭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末將告退。” 帶著一眾百騎策騎而去。 丘行恭呆愣愣的看著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