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大地沸騰,像一口煮開的鍋,土石如江河倒流,文宣飛將出來,現出半人半獸之形,骨刺凸起,尻後長尾,脅插雙翅,魂眼明滅之際,現出火麒麟、白龍、步雲獸之形。
蘭真人秀眉微蹙,她在七狸小界中佔盡地利,全力出手,自能將其壓服,但當真大打出手,一來損耗真界本源,得不償失,二來文宣也是厲害角色,萬一收不住手將其打死,哪怕不死打成重傷,也不好收拾。她心念一動,連指兩下,群山之中又飛出二條狸貓的虛影,疾如流光,一左一右撞入文宣懷中。
狸貓來勢太快,文宣根本沒有騰挪的餘地,她咧開血盆大嘴,將魂魄之力一收一放,剎那間凝成無數禁制,層層疊疊急速蔓延,頃刻間佈下一座法陣。“魂兵魄胄”推衍到如此地步,已臻於化境,然而狸貓並非實體,而是真界本源之力所化,禁制未被觸動分毫,巨力已加諸於身,文宣身不由己向後退去,七狸小界,廣濟洞,斜月三星洞,黃庭山,瞬息落在虛空之中,神魂震盪,氣血翻湧,久久未能平息。
文宣深知蘭真人將自己丟擲七狸小界,已是手下留情,那三道狸貓的虛影,挾一界之力,非她所能抵擋。但這口氣怎能忍得下去!她仰天怒吼一聲,雙眸血紅,魂魄之力再度外放,揮動混元骨錘急衝而下,一頭撞向廣濟洞。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那怕天塌下來,也要先出胸中一口惡氣,文宣從來就不是委曲求全之人,獸性大發之下,除了極晝城主,再無人能叫得住她。
身形暴起,才衝出數丈,尾巴忽然被一把拽住,竟不得寸進。文宣猛一扭頭,卻見一人纖細而瘦削,眉心、左乳、右乳、丹田、頸椎、後腰、尾尻七處魂眼齊明,小小的身軀中蘊藏著無窮巨力,將自己死死拖住。
她心頭尚有幾分清明,咆哮道:“支荷,你敢阻我?”
支荷眼梢一瞥,文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宇文毗安安靜靜立於黃庭山下,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她心中怒火中燒,喝道:“便是你二人聯手,又能耐我何!”
她將長尾重重一頓,魄力外放成胄,支荷不欲與她硬拼,順勢鬆開手,告誡道:“黃庭山非是等閒之地,文城主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惹了不該惹的人,不好收拾。”
文宣雖然暴怒,倒沒有誤解她的意思,所謂“不該惹的人”,不是指她的師尊,而是道門碩果僅存的那位大象真人。分開八片頂陽骨,澆下一桶雪水來,她頓時記起胡帥有意無意提起,大瀛洲魏十七狠天狠地,屠戮真仙化身如屠一狗,他望塵莫及,魏十七以下,他只忌憚梅真人,此女與當年的靜昀真人相比,也不遑多讓。
她慢慢收起法身,恨恨瞪著黃庭山,語氣生硬,問道:“你來此何事?”
支荷道:“前往碧蓮小界拜見師尊。”
一語觸動心事,文宣恍然大悟,道門為何要急急收回無垢洞,十有八九是為了碧蓮小界,藉機與魏十七扯上關係。茲事重大,她沉吟良久,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文宣若悍然動手,與道門開戰,支荷夾在中間也不好自處,見對方徹底冷靜下來,她暗暗鬆了口氣,勸道:“文城主且無倉促決斷,何不回首烏山向胡帥道明,請他拿個主意?”
支荷這一勸,文宣倒是聽了進去,她略一頷首,也不與支荷多寒暄,將魄力外放,從脅下掙出一雙烏黑的翅膀,雙足一蹬,憑空飛起,徑直投首烏山而去。支荷目送她倏忽遠去,搖了搖頭,不知是誰故意把她氣成這副模樣,瞧她的舉動,似乎吃了點虧,急欲找回來,難不成是廣濟洞的蘭真人從中作祟了?
宇文毗舉步上前,輕輕咳嗽一聲,道:“似乎是廣濟洞真人出手,真界震動,非同小可。”
支荷知他乃天魔化身,別有神通,想了想,擺手道:“此事與我等無關,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