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元兒周身瀰漫著氤氳陰氣,秦貞覺得很親切,又有些畏懼,她不知道這個陌生少女的來歷,魏十七稱她一聲“陰\/道友”,想必是此界了不起的大能。
在陰元兒眼中,秦貞是透明的,她已經度過了“陽雷關”,正在汲取陰氣,貫通氣脈,距離破關之日還遙遙無期。她性子清冷,向來不喜歡兜圈子,直截了當道:“你資質平常,魂魄雖得真龍精血養護,終究不及妖族強悍,我可以在三日內助你開通氣脈,再尋得一具契合的軀殼,大致有七成把握修煉到‘寄魂’,之後修為停滯不前,再無寸進。”
秦貞微微一笑,道:“有勞前輩相助,大道渺茫,我輩不敢奢求。”
陰元兒看了她幾眼,“強行貫通氣脈,要吃不少苦頭,你可熬得過,忍得住?”
“無妨。”當年捨棄肉身,轉修鬼道,吃的苦頭還少嗎?只要能陪在師兄身旁,不離不棄,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甘之如飴。與同樣一意追隨,不惜投入月華輪轉鏡的餘瑤相比,她是幸運的,師兄始終沒有忘記她,儘管她只是一縷執念滿滿的魂魄。
陰元兒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食指一彈,飛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珠,沒入秦貞眉心,如刀斧開山,逐寸逐分開通氣脈,比之秦貞自行修煉,何止快了千百倍。
顫慄和痛苦吞沒了魂魄,秦貞強自忍耐,以莫大的毅力,才壓制下瘋狂尖叫的衝動,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失去矜持,露出醜態,她安慰自己,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沒有什麼東西能長存不滅,她已經捨棄了一切,她唯一緊握不放的,就是那一點小小的心意。人是一根會思想的蘆葦,身體如此脆弱,執念卻無比強大,千刀萬剮,撲不滅靈魂深處的一抹火焰,恍惚間,秦貞身體一輕,意識脫離魂魄來到高空,低頭望著那個小小的自己,熟悉的自己,受苦的自己,她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無怨無悔。
很多年前,在天都峰下的英字號石室裡,第一個夜晚,沿著木梯爬上小小的山洞,鋪著稻草,放著毛毯,師兄讓她一個人睡在上面,他從木梯下去,石壁上的亮光一點點退後,她忽然覺得惶恐不安,跪在木梯旁,探出頭去往下看,望見火光下他的雙眼,明亮而深邃。
四目相投,兩兩相望,就是那一眼,讓她幼小的心靈第一次感覺到悸動,從那時起,她就沒有變過心意。
她知道師兄是個怪人,至少跟她認識的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心中藏了很多秘密,他說,她就聽,他不說,她也不問。一開始,她只想並肩走在師兄身邊,現在,她走不動了,她只想陪在他身邊,直到生命的盡頭。
回想起來,他們離多會少,安安穩穩廝守在一起的時間,竟然並不多。
大雪封山的流石峰,觀日崖,無涯觀,寒夜客來,竹爐湯沸,餘瑤曾一本正經地跟她說,“我們是修道之人,壽命比凡人長久,沒有意外的話,可以活兩百歲,三百歲,甚至更多,但細細算來,朝夕相處的時間反而比凡人更少。道途艱險,修煉耗日持久,動則數月數年乃至數十年,大量的時間花費在修煉上,相見猶如不見,看似漫長的壽命,如果把廝守的時間抽出來,只相當於中年早逝的凡人夫妻……”現在回想起來,這些話不像是她的口吻,應該是師兄說的吧,只有師兄,才會把這一切看得那麼透徹。
……
秦貞痴痴看著自己,任憑思緒蔓延,記憶深處的往事一樁樁泛起,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積攢了這麼多回憶,她覺得驕傲又傷感,忍不住想微笑,眼角卻滾下一串細淚。
天旋地轉,意識失去控制,重新投入魂魄中,秦貞驀地睜開雙眼,卻見陰元兒饒有興致地望著自己,她心下一驚,知道所思所慮,所念所想,什麼都瞞不過她,轉念一想,知道了又怎樣,她心中風光霽月,坦坦蕩蕩,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