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於稷並未將“亂麻絲”盡數收起,沿著來時路退出近半,確認“屍猱”已放棄追擊,便掐住遊絲站穩腳跟,長長舒了口氣。他開始懷疑一開始就追岔了路,屍氣指向棲息於萬窟洞深處的異物“屍猱”,而非白毛屍犼所留。躊躇片刻,他拋開舊路,換了個方向朝前行去,反正有“亂麻絲”兜底,至不濟也能平安退到洞口,不虞有失。
這一回無有屍氣指引,叔於稷如沒頭蒼蠅般隨意亂撞,不知不覺饒了不少回頭路,好在他手掐“亂麻絲”及時察覺,多費一番手腳,總算沒有大兜圈子將自己繞暈。不知行了多久,感覺已抵達萬窟洞極深處,四下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水聲滴答,攪得人有些心煩意亂。
叔於稷及時停下腳步,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正疑神疑鬼之際,又一陣刺骨寒風劈面刮來,屍氣翻滾,一條海碗粗的“屍蛟”貼著石壁遊將出來,眼如兩盞青燈,鱗片斑駁脫落,狠狠甩動長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無從分辨來勢。叔於稷忙不迭著地一滾,意識到“屍蛟”比之前的“屍猱”更為棘手,一旦被其纏住,勢必難以脫身,他緊了緊手中“亂麻絲”,正待退出險地,不料“屍蛟”甩尾砸了個空,重重擊在石壁上,碎石亂飛,遊絲為之斷裂,一時間竟進退兩難。
叔於稷暗暗叫遭,眸中血符閃動,凝神盯住“屍蛟”一舉一動,卻見黑暗中飛出一點血氣之火,將屍氣盡數點燃,“屍蛟”在熊熊烈火中瘋狂掙扎,軀幹漸次縮小,最終燒成一抔灰燼,全無還手之力。叔於稷暗暗吃驚,如此輕描淡寫便除去一條“屍蛟”,定非等閒人物,他不敢怠慢,口中客客氣氣招呼道:“多謝援手,敢問尊駕如何稱呼?”後背緊貼溼漉漉的石壁,反手摸索,試圖重新續接起“亂麻絲”,以備不時之需。
一道身影緩步而出,正是北方之主郎祭鉤,他拂袖掃除“屍蛟”遺下的灰燼,目光落在叔於稷臉上,淡淡道:“你是何人?何故闖入萬窟洞中?”
叔於稷聞其聲,觀其貌,頓時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躬身道:“南疆叔於稷見過大人!小的追蹤一仇家,誤入萬窟洞中,多蒙大人援手,才僥倖逃過一劫……”
郎祭鉤“咦”了一聲,頗感意外,多看了他幾眼,問道:“你是誰人手下?如何識得某家?”
叔於稷道:“小的在師延獬師將軍麾下當差,有幸遠遠目睹大人真容,聽師將軍說起大人風采,念念不忘。”
郎祭鉤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南方之主山濤的手下,難怪……”他與山濤一據北地,一據南疆,平日裡素無來往,然則血戰席捲深淵大地,無人可置身事外,早年曾轉戰萬里,率一支孤軍殺入南疆,恰好被對方記住,也是一段因果。
北方之主乃深淵主宰之一,高高在上,非他所能企及,叔於稷鑑貌辨色,不待對方問及,便主動說起師延獬清剿獸潮下落不明,他遠遠追蹤白毛屍犼與樓枯河,一路來到三江源頭,冒險闖入萬窟洞的始末,口齒清晰,言簡意賅。
迦耶重開萬窟洞,早已察覺昊天與契染虎視眈眈,守是守不住的,與其被對方各個擊破,不如到萬窟洞底做上一場,故此轉輪、陰鄷、閻羅、幽都、郎祭鉤五位深淵主宰盡隨他入內,未曾留人看守。郎祭鉤道行最為淺薄,奇氣對他而言形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於是落在了最後,不急於深入洞底,陰差陽錯,順手救了叔於稷。
在郎祭鉤看來,叔於稷意猶未盡,並未吐露全部真相,哂笑道:“當真只有兩頭魔獸嗎?”
叔於稷稍作遲疑,坦然道:“不瞞大人,小的猜想白毛屍犼與樓枯河並非正主,只是競相奔走的小嘍囉,背後另有其人,不過數番遙相探查,都不曾發覺異樣,從他們言談中隱約得知,似乎趕赴三江源頭,是為找尋什麼機緣。”
師延獬麾下區區一將,竟能當著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