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派弟子垂頭喪氣抬著“銅龍”江伯渠下山來,堪堪被李牧的輕騎兵截住,一番盤問之下,匪夷所思。好在李牧稍有見識,知曉這世間存在種種神異,沒有少見多怪,見了駱駝說馬腫,但棲霞山中發生的一切仍令他覺得不可思議,夏荇等人順利脫逃,羊護竟然身懷道法,明明是樁輕鬆的差事,變故迭生,卻讓他怎生是好?
李牧知道自己根基不穩,急需立功,他咬著牙尋思了片刻,喚來幾個土生土長的棲霞派弟子,仔細詢問清楚,命他們當嚮導,引了輕騎兵南下,多走百八十里,從一條曲折隱秘的峽谷穿過棲霞山,再北上追趕夏荇一行。一去一回,要耗去整整兩天光景,李牧存了盡人事聽天命的心思,不容置疑,率先動身前行。
眾人面面相覷,肚子裡罵罵咧咧,卻也只得縱馬跟上,鄧茂治軍甚嚴,若是棄了長官擅自折返江都大營,先打上三十軍棍,然後按軍法處置,再多腦袋也不夠砍。
正如李牧所言,棲霞山中草木繁茂,無論人馬都不缺食,無非是多費一番手腳罷了。李牧以身作則,親自飲馬餵食,獵殺野獸充飢,麾下騎手也無話可說,一個個臉色陰沉,胸中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洩,李牧看在眼裡,暗暗發愁。
穿越棲霞山是一場始料未及的噩夢,峽谷內陰森潮溼,蛇蟲出沒,最窄的一段只容兩騎並行,不時有落石從懸崖滾下,人馬疲憊不堪,耗費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峽谷。李牧審時度勢,命騎手就地休整,點了幾個強壯的軍漢,往北先行一步,前去探路。
過得數個時辰,彼輩匆匆趕回,說前方山腳下有個大村子,村長見過些世面,知道當兵的不好說話,央求他們莫要進村,他派人送上草料吃食,換個平安。李牧本無意擾民,當下領著一干騎手徐徐前行,遠遠望見炊煙裊裊,村民往來不絕,他命眾人尋個安穩處下馬歇息,親自上前於村長交涉,多討了幾桶熱水燙腳。
吃飽喝足,又燙過腳,眾人心中的怨氣熄了幾分,李牧又找來村中的赤腳醫師,給受傷的
騎手包紮醫治,好歹求個心安,總算穩住了軍心,沒有釀成大禍。
眾人東倒西歪躺倒,枕著馬鞍酣然入睡,鼾聲此起彼伏,李牧卻顧不得閤眼,比照地圖仔細尋思,夏荇等人離了棲霞山,會往哪裡去。他的手指沿著運河上下移動,鄧茂中軍駐守銅陵,江都大營擋住北上的去路,他們難不成會放棄總舵,南下去往蠻荒之地?他反覆思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關鍵。
按照趙衍之所言,夏荇野心勃勃,他不甘心天龍幫的勢力只限於江南一隅,北上揚州是他深思熟慮的一步棋,但不知何故,老幫主夏去疾始終沒有鬆口。此番夏荇得悉羊護被煉藥堂救下,匆匆趕往津口分舵,顯然以為他奇貨可居,河朔羊氏遭遇滅門慘禍,只剩羊護一人倖存,羊氏手可通天,生意遍佈河北三鎮,哪怕只搶到幾口湯水,也足夠天龍幫賺得盆滿缽滿了。江南不可留,夏荇會不會轉而去往河北三鎮?
李牧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比起南下桂林、象郡,河北三鎮顯然更利於天龍幫重起爐灶,再度崛起,然而江都大營扼守住北上的水陸通途,夏荇又會走那條路呢?他盯著地圖陷入沉思,眼枯目澀,不知不覺頭一歪,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誰都沒有去吵醒他,李牧是被腹中的飢火燒醒的,腸胃扭曲成一團,眼冒金星,四肢無力,他狼吞虎嚥吃了四個死麵饅頭,咕咚咕咚灌了一肚皮水,才緩過勁來。卻聽得不遠處有兩個騎手湊在一處閒扯,有一句沒一句,其中一個說起海邊泥灘的魚蟹,是窮苦人家的恩物,只要勤快些,總不至捱餓。
李牧目光落在地圖上,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海路,懊悔不已。他心急火燎喚了幾個親信,輕身策馬先行一步,沿著棲霞山東麓急急北上。一路披星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