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山高峻入雲,雪線以上人跡罕至,猿猱難攀,飛鳥絕蹤,傳說有仙人居於山頂,吸風飲露,奪日月精華天地造化,非有大毅力大機緣,萬難一睹。魏十七興之所至,一氣攀上山頂,望盡江山如畫,塵煙萬里,長長吐出一道白氣,滾滾如龍如蛇。
等得片刻,一聲清亮的鶴唳鼓風而至,雲霧翻滾如潮,一點黑影出現在視線盡頭,飛越千里萬里,倏忽來到登天山頂,一修道人從鶴背飄然降臨,頭頂黃冠,手捧塵尾,單手打了個稽首,微笑道:“聞名已久,如雷貫耳,魏道友果是人中龍鳳!”
魏十七還禮道:“軒轅掌門過譽了,有緣一睹風采,得償所願。”
此方天地,能當得起魏十七一禮者寥寥無幾,那乘鶴而來的修道人大有來歷,正是仙城左道之首,軒轅派掌門軒轅青。
天降異兆,重寶出世,人妖二族修士前往突厥草原尋求機緣,卻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及至浮生之墓的訊息傳回仙城,軒轅青得知醍醐宗死灰復燃,華山宗泉松鶴與瀾滄派杜斯人二位長老越俎代庖,許諾魏十七回仙城執掌醍醐宗。他沉吟良久,命童子取來宗卷,細細翻檢過,醍醐宗確有一魏姓棄徒散落在外,僥倖逃過滅門之劫,不過他一眼看出蹊蹺,區區棄徒,縱為運數所鍾,也到不了如此境界,其中定有蹊蹺。
軒轅青原本打算,待魏十七來到仙城後,召其一見,觀其貌,聽其言,再決定是否認可醍醐宗為左道之一,然而數日後得法相宗宗主泰羽上人傳書,轉述魏十七其人其事,侵奪血氣,神通詭異,李希夷、田嗣中、蒲道人三人聯手都留不下他,他心神不定,頓知有異,破天荒離開仙城,去往人間,約魏十七見上一面。
聞名不如見面,軒轅青只看了一眼,便知魏十七乃上古之時釀成潑天大禍的“血氣種子”,一身邪功深不可測,醍醐宗棄徒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再聽其言,“有緣一睹”,不是有幸一睹,“得償所願”,而非三生有幸,這是何等傲氣,何等自信,軒
轅青窺不破他的虛實,忍不住想伸量一番,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
軒轅青道行極深,以人心映天心,一言一行都契合運數大勢,他察覺不可妄動機心,當即坦誠以對,道:“吾有一事,念茲在茲,深感擔憂,敢問魏道友可是傳說中的‘血氣種子’?”
魏十七不以為忤,道:“軒轅掌門既然問起,不打誑語,‘血氣種子’云云,是,也不是。”
軒轅青道:“此話怎講?”
魏十七道:“‘血氣種子’者,受制於血氣,神識淪喪,為禍慘烈,上古之時業已剷除,餘孽綿延至今,不成氣候,暫且無有大礙。魏某亦修煉血氣,血氣為我所用,猶如利刃操於人手,當出鞘則出鞘,當深藏則深藏,不得自主,軒轅掌門大可放心。”
軒轅青鄭重道:“道友可否確定,血氣壯大,亦不至為禍?”
魏十七笑而不答,許願道:“眾生擾擾,其苦無量,吾當為天為地。為旱作潤,為漂作筏。飢食渴漿,寒衣熱涼。為病作醫,為冥作光。若有濁世顛倒之時,吾當於中作佛,度彼眾生矣。”
軒轅青聞言心中忽然一輕,對方此願雖非道誓,卻至高至遠,上應天機,言出而法隨。仙城之中,玄門左道俱屬道門一脈,佛門式微已久,淪為凡間愚夫愚婦的迷信,“吾當於中作佛,度彼眾生”這一言分量極重,難不成他身懷佛門神通,才得以壓制血氣暴戾?
人心映天心,人意合天意,軒轅青見對方順應天地大勢,並非禍亂根源,念頭通達,不再多此一舉,打探對方出身來歷,當下誠心誠意邀請魏十七重歸仙城,入主醍醐宗,為左道再添一臂助。
醍醐宗原本就是左道旁門,血氣秘術更與玄門相牴牾,比起泉松鶴和杜斯人的許諾,軒轅青顯然更有誠意,二者並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