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虎,既不撲人,也不避人,直愣愣瞪著眼嚇人,傻了吧。郭傳鱗心中轉著念頭,微一錯愕,暗道:“咦,如此兇狠的大蟲,我怎地不怕它?”虎乃山君,等閒七八個壯漢近不了身,他孤身一人遇虎,非但不害怕,反而蠢蠢欲動,這是什麼緣故?郭傳鱗鼻翼張翕,噴出兩道急促的氣息,伸手抓起利劍,一股熱力勃然而作,順著經絡注入右臂,筋肉故障,生生漲大了一圈。
寅將軍察覺不對勁,已然慢了半拍,眼梢瞥見那人振臂一擲,利劍呼嘯而出,甫一離手,便將右爪齊肘斬落,劇痛徹骨,血如泉湧。寅將軍扭頭就走,一顆心拔涼,兀自有些慶幸,這一劍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狠,若非那人準頭稍差,擊中要害,定難逃殺劫。
郭傳鱗一拍大腿,大為懊惱,這一招“脫手劍”乃是青城派的絕技,他練了許久,始終不得其法,沒想到這一回有如神助,只偏了些許,未能斬殺大蟲,可惜可惜!虎血四濺,恰有數滴灑落在他嘴角,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郭傳鱗鬼使神差,伸出舌頭舔了舔,心底騰起一股熱切的渴望,腦中轟然一響,意識模糊,下一刻發覺自己已攀上山崖,五指如鉤握住斷爪,高高舉過頭頂,張開嘴承接血漿。
淋漓的虎血灌入口中,喉結上下滾動,盡數咽入腹中,郭傳鱗漸漸清醒過來,胸中氣血翻湧,骨節中一團團熱流湧動,精力暴漲,渾身充斥著使不完的力量。這大蟲不簡單,十有八九是開智的妖物,畢生精華都凝於血中,白白便宜了他,只是……青城派的武功竟如此厲害,連虎妖都能斬殺?他皺起眉頭琢磨了半天,隱約覺得,自從做了噩夢,他便換了個人,彷彿有什麼東西甦醒過來,一點一滴改變著他的身體。
難道是傳說中的“前生宿慧”?
郭傳鱗彎腰拾起利劍,覓路回到山崖下,撥旺篝火,將斷爪洗剝乾淨,烤到七八分熟,連筋帶肉撕下一條,塞進嘴裡咀嚼幾下,雙眉一挑,幾乎連舌頭都咬了下來。這虎妖的滋味,不知比黃猄好了多少,每嚼一下都是莫大
的享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郭傳鱗熱淚盈眶,他覺得過去二十多年,自己都白活了。
他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細嚼慢嚥,將斷爪吃下肚去,一根骨頭都不剩,腹中不再感覺飢餒,“飽”的感覺是如此之好,醺醺然如飲醇酒。郭傳鱗終於明白過來,妖物的血肉對自己大有好處,也只有妖物的血肉,才能真正安撫下身體的飢渴,獲得短暫的飽足和平靜。
他命中註定,要走上一條斬妖除魔的道路。
郭傳鱗撲滅篝火,抖索起精神,再度攀上山崖,循著滴落的鮮血追蹤而去,翻過幾個山頭,血腥味消散在風中,他駐足四顧,但見蒼山如海,殘陽如血,那虎妖不知所蹤。此地已是息條山的盡頭,再往前去,便是滄嶺了。郭傳鱗心中閃過一絲警兆,滄嶺之中的妖物,非他眼下所能企及,止步於此,及早回頭,方是上上之策。
他最後望了一眼蒼茫大山,扭頭回轉穀梁城。
滄嶺地穴之中,封使君聽寅將軍回報,傷他之人乃是一個年輕的兵卒,體內血氣之盛,比諸妖物亦不遑多讓,但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妖氣,只是個普通人,煉體有成,離得道尚遠。
煉體有成,離得道尚遠,這九字甚是關鍵,封使君猜想斬傷寅將軍之人,別有師承來歷,雖非修道人一脈,大抵也有千絲萬縷的瓜葛。他聽聞這大梁國中的修道人聚於仙城,扶植凡人門派,供仙城驅使,煉體的法門多半從仙城流出,人類最是護短,打了小的惹出老的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到此為止。
封使君安撫了寅將軍幾句,告誡他莫要去息條山尋仇,隨手贈與他一團血胎,命其自去。
血胎乃封使君所煉的“大藥”,一年到頭也不過十餘之數,寅將軍雖斷了一條前爪,有這團血胎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