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直沽口。經海河入天津城。”簾外地聲音頓了頓。“下官來稟告一聲。方才德州城李府裡婆子遞了貼兒。送一份下程。一桌上好席面是現下用地另外四筐銀魚、十二擔果品。說是給幹姑奶奶路上零碎吃食——”
齊粟娘頓時笑了起來“來地人呢?在哪裡?快請進來。
兩個穿著錦羅棉袍地體面婆子進了皮簾。齊粟娘一疊聲喚著“比兒。請嫂子們到暖地兒來說話兒。倒茶。”
德州李府裡兩個婆子撲去身上的雪花兒,來到艙內,笑著磕頭請安,“奴婢們給幹姑奶奶請安。七八年未見,幹姑奶奶還是當初出嫁時的模樣。”
齊粟娘看著這兩個婆子眼熟,是當初乾孃劉氏身邊的親信人,連忙讓枝兒將她們扶住,叫她們坐下喝茶,笑道:“當初乾孃給我上頭開臉時,兩位嫂子一旁侍候著,如今看著也沒見老,倒是越發精神了。乾爹乾孃一向可好?”
那兩個婆子歡喜笑道:“幹姑奶奶竟還記得奴婢們。老爺夫人如今在直隸通永道任上,一直唸叨幹姑奶奶,每年大年下收到幹姑奶奶送來的年貨,樣樣都是極好,直說幹姑奶奶比親生閨女還貼心兒。”
齊粟娘聽得這些婆子嘴巧,也不由笑道:“哪裡比得上府裡的乾姐姐,時時在乾爹乾孃面前侍候?不過是些尋常物事,值不得什麼,只是表表我的孝心。今日倒叫府裡破費了。乾爹由德州知府升任通永道臺,也是兩三年前的事兒,任期怕是要滿了罷?”
婆子卻嘆了口氣道:“不瞞幹姑奶奶,老爺的考評兒俱是上等,原是要再升的。臨到大計時,陛見了一回,許是說話沒得皇帝老爺的歡喜,仍是留任,還在通永道做三年道臺,官品兒倒升了,如今是從三品。”
齊粟娘一愣,卻笑了起來,“既是能陛見對答,便是好事。皇上知曉乾爹是個忠勤能吏,總不會有壞事兒。乾爹乾孃既在是通州,我總算也能去磕頭請安。”轉開話題,“嫂子們怎的沒隨著到任上去?”
“幹姑奶奶也知道,我們奶奶孃家是德州大族。我們奶奶那一房裡單薄,父母都去了,只有一個嫡親的幼弟在孃家,如今不過才十四五歲。大宅門裡是非多,奴婢不好和幹姑奶奶細說。連著奴婢倆,加上咱府裡男人們,統共十七八個,都守著老宅裡。那邊府裡小舅爺一聲喚,奴婢們雖是沒用,也能趕過去壓壓陣腳,算是個人多勢眾。”
齊粟娘愕然失笑,知曉是乾孃劉氏孃家族裡的事兒,也不便多問,賞了兩個婆子,送了她們上岸。又將四筐魚、六擔果品賞了趙把總手下的親兵,另一半送去賞了河標兵。
不幾日,官船出了範縣海港,沿著大清國海境一路向天津衛而去。天雖是寒但因著河上冰封,海上的大沙船來來往往載客運貨倒也不少。不時可見得沙船上扯著大旗,大書“直隸漕宋”。
天下扯綿撕絮地下著
覆蓋住了北方大地,但春陽之氣已是漸顯,齊粟娘在新年,終是到了天津直沽口。
冬日裡雖是漕上沒了飯吃,但海運的繁忙供給了漕眾們衣食。翁白站在直沽口碼頭上,同著穿著單褂兒紅腰帶的漕幫幫眾一般模樣,滿頭大汗來來往往扛運貨物,不一會兒全身便騰起了白氣兒。
他臉上的稚氣已是退去,一隻胳膊扛起三筐銀魚,嘴裡喝著號子,指揮著漕幫幫眾下貨。他的臉上盡是憨笑,雙眼中卻是掩不住的憂悶之色和落落寡歡。
馬蹄聲急標兵擁著北河河總大人上了碼頭,“讓開!讓開!河督大人來了!”
翁白上前向陳演請了安,向海看去著“北河河總陳”的官船進了直沽海港。
丫頭們在後艙收拾,齊粟娘將繡品放進簍子,走到玻璃窗邊探看陳演和齊強的身影覺官船微微一震,已是靠了岸。駁板放下,腳步聲響起,“下官給督臺大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