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側探出頭,視線在朦朧的水汽中尋找赫連恆的身影。
倒也不必找,赫連恆彷彿在這方面和他一個脾性,寬敞的青雀閣中只有他一人。男人坐在溫泉水中,只露出肩頸胸口;如墨的長髮束在腦後,鬆散地盤成髻,有幾縷散下來被水浸水,貼著他的側頸。
赫連恆彷彿並沒聽見有人開門闖入。
從宗錦所在之處,只能看清男人的側臉。
赫連恆在喝酒,右手端著酒盞,隨意搭在身側的石頭上。就在宗錦偷看他時,他仰起頭將盞中酒一飲而盡,再放下盞,提起酒壺,懶散地替自己再斟上。
可真會享受啊赫連恆……宗錦羨慕又不爽地抿了抿嘴。
久隆和商渝二州可沒有溫泉地,以往他都只能在瀑布下洗澡,不管三伏酷暑還是寒冬臘月,權當鍛鍊意志力。
可為什麼,赫連恆這王八蛋,看起來一點也不享受?
男人眼睫低垂,眸中無光,像在為何事兀自傷神。
這一發現讓宗錦停住了動作,竟就在屏風後觀察起來――赫連恆何須傷神,明明自己&ldo;死&rdo;了,對於他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且他在赫連府待了這麼幾日,也未聽聞赫連家有什麼噩耗。
忽地,氤氳水霧中,赫連恆舉起酒盞,緩慢而慎重地傾斜,剔透的酒映著周邊點亮著的燭火往下落,灑在黑色的岩石上。
&ldo;……只恨沒等到機會,&rdo;男人說得極輕,極沉,幾乎難以聽清,&ldo;與你把酒對坐。&rdo;
宗錦更不解了。
赫連恆是三代單傳,無兄無弟,妻子早亡,膝下無子……他這是在祭奠誰?
看著對方不知是因酒意還是因溫泉而泛紅的臉,宗錦思索半晌未得結果,索性也不再想了,直接走出屏風,大喇喇地喊了句:&ldo;赫連……&rdo;
男人的目光倏地射向他。
不知怎的,宗錦硬生生把那個&ldo;恆&rdo;字給嚥了下去,改口道:&ldo;主上。&rdo;
&ldo;誰準你進來的。&rdo;赫連恆也不惱怒,只問了這麼句。
宗錦想了想,道:&ldo;那也沒人不讓我進來啊?&rdo;
他剛說完就後悔了――怎麼自己這張嘴,就無法老老實實說點漂亮話出來,赫連恆要是怒了,之後的話可怎麼說?
誰知道不遠處,男人竟勾起嘴角,淺淺笑了笑。
宗錦:&ldo;……?&rdo;
&ldo;又是來殺我的?&rdo;赫連恆問道。
只因他此刻面色紅潤,又帶著笑,這話像是朋友間的打趣兒般,一點不像質問。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饒是宗錦脾氣再壞、再狂妄,見赫連恆這副好說話的模樣也陡然間沒了惡言惡語:&ldo;……不是,我是有事來……求你?&rdo;
好傢夥,他竟然能說&ldo;求&rdo;字出來。
宗錦正在心裡暗暗感嘆自己虎落平陽,那邊赫連恆沖他勾了勾手:&ldo;過來說。&rdo;
&ldo;哦……&rdo;
走近了他才聞到赫連恆身上酒氣衝天,再瞅瞅七橫八豎落在石壁邊的酒壺,這少說也有兩斤。
難不成,他正醉著?
可惡,早知道赫連恆在這兒偷偷摸摸喝酒,還喝這麼多,他就應該帶著他的小刀過來完成他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