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他望著燈影裡的綵鳳,小心翼翼地問:找到縣大隊了?
綵鳳的表情充滿了失落和憂傷,她慢慢搖了搖頭。
楊鐵漢暗暗鬆了一口氣。
綵鳳自言自語著:縣大隊能去哪兒啊?
我跟你說過,縣大隊沒個固定的住所,要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縣大隊,小鬼子早就找到了。縣大隊是在和鬼子捉迷藏呢!
綵鳳就嘆口氣說:這兩天我做了兩回夢,每回都能夢見大河,他一直衝我說,綵鳳你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他這麼說,我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楊鐵漢怔怔地坐在那裡,心裡又一陣撲通通亂跳,半晌才說:綵鳳,你別亂想,大河他好好的呢,你不用為他擔心。
綵鳳捋了一下散在耳邊的頭髮,望著楊鐵漢忽然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在為八路軍做事。
楊鐵漢聽了,心裡一驚,他死死地盯著燈影裡的綵鳳。
剛開始,你帶著軍軍時,我以為他是你的孩子。後來,又來了盼妮和盼春,我就猜想,你一定是在為八路軍做事。這些孩子一定是沒爹沒孃了,放在你這裡是暫時的,他們早晚要離開這裡。
楊鐵漢低下了頭,無聲地嘆了口氣。綵鳳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但她卻一直沒有把話說破,甚至從沒有問過這些孩子的來歷。看來,他有些小看她了。
綵鳳又說:楊鐵漢,既然你還是八路軍的人,你就一定知道大河的下落。你告訴我,就算他死了,我心裡也好有個數,至少不再惦記他。
楊鐵漢張了張嘴,話幾乎到了嘴邊,可看到綵鳳那雙期待的目光,他又把話生生地嚥了回去。他搖了搖頭,說:綵鳳,我都離開縣大隊半年多了,我真不知道大河的情況。
綵鳳認真地看了眼楊鐵漢,算是相信了他的話。她抬起頭,心事重重地說:我知道,大河他們整天和日本人打仗,槍子是不長眼睛的。這次我去鄉下,晚上就躲在山裡,看到了許多的墳頭。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墳頭,那裡埋著的一定是縣大隊的人。沒有紙錢,也沒有燒紙,都是慌慌張張埋上的。
綵鳳說到這兒,已經是一臉淚痕了。
楊鐵漢看到綵鳳這樣,心裡又被一種重重的東西敲擊了一下。想起那些戰友犧牲時死不瞑目的樣子,他的聲音也有些發哽:你不要亂想,大河他沒事的。就是他有啥事,還有我呢。
綵鳳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擲地有聲地說:過幾天,我還要去找大河。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楊鐵漢時刻在等待著老葛的通知,三個孩子已經成了他心裡最大的負擔。前幾日,鬼子和偽軍又來了一次全城大搜捕。夜半時分,雜貨鋪的門被砸得山響,有了上次的經歷,孩子們早已亂作一團,嚇得瑟瑟發抖。鬼子闖進屋後,一陣亂翻亂砸之後揚長而去。
軍軍和抗生躲在綵鳳的懷裡,一邊發抖,一邊喊著:媽,我怕——
大一些的盼妮和盼春一邊一個抱住綵鳳的胳膊,眼裡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楊鐵漢看著孩子們,心理就很複雜,認為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讓他們受到了驚嚇。在沒有帶這幾個孩子前,他對孩子幾乎沒有什麼感覺,當他們一個個走進他的生活,他開始感受到肩上的責任。儘管這種責任首先是一項任務,他必須要保證孩子們的安全,並將他們順利地轉移出去。可當孩子們用那種無助的目光望著他的時候,他的內心又多了一種父親的情感,這種情感像破土的筍芽,一節節地在他的身體裡生長著。正是這深沉的責任與情感,讓他在不安中一天天等待著。
這天,楊鐵漢沒有等來把孩子們送走的通知,卻等來了另外一個訊息。
老葛派人通知他,晚上去一趟藥房。接到老葛的通知,他就想,一定是為了這三個孩子的事。